第7節(第1/3 頁)
“恁大一個檯面,多擺一個位子又何妨?雖說是沒請自來,但庚老太爺昔年的面子不能不給。實在不行,把老夫的位置讓給賢侄就是!”梅靜齋笑呵呵地看著記名兒的管事,居高臨下的語氣,似賞賜,似賒予。
“這……”管事的為難,看庚武的眼神依然嫌隙。
當年朝廷頒佈禁海令,是梅家帶頭提議發動商會聯合抗議。福城的商人們吃了幾百年的海上飯,不到逼不得已誰都捨不得斷了這條路。庚老太爺心善,拗不動幾百號商人的勸說,到底答應下來。然而臨到碼頭請願的那天,梅家卻因為臨時有事,並沒參與出頭。
庚家出事了。朝廷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拿了主事的幾個商會頭頭,其餘的商戶大都草草了事。梅家在朝廷中有臺子,庚老太爺拖著病體幾次親自上門求救,梅家卻一連半個月閉門謝客。庚老太爺眼睜睜看著兩個大孫子被刺死,到底一口氣上不來歸了西。梅家卻從此登上了商會的頭把交椅,成了福城的第一老號。
庚武凝了眼秀荷,秀荷的手正握在那個姨奶奶的手裡,她側著臉頰,紅潤的唇-瓣噙著笑,夜色下的雙眸亮晶晶的,好似並沒有聽見這邊說話一般。
庚武便拱手作了一揖,不亢不卑地說:“不必勞煩大伯,晚輩坐在下面長凳上即可。”說著一道長裳拂風,大步擦過秀荷的身邊走進了戲苑。
第陸回眉間流情(修)
祠堂里人影綽綽,大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姐妹們揀了一叢空地把凳子擺下,秀荷才剛落座,一抬頭卻又看到庚武。他就坐在離她不遠的長凳上,馬步坐姿,脊背寬闊。她只須稍一抬頭,便能夠與他的眸光對上。
怎生得就沒玩沒了了,不想看見他,偏偏走到哪兒都是他。
“看什麼吶?”晚春攏過來,地兒就是她挑的,其實她早已經看到庚武了。少女的心思總是尖細,見秀荷看著那方向,心裡就不踏實。
晚春順著秀荷視線看了看,忽然道:“呀,你爹怎麼也來了?”
秀荷正想換位置,聽了這話不由定睛一看。可不是,那亭臺下只見一箇中年大漢一瘸一瘸地走進來,手上提著一個酒葫蘆,身型是北方漢子的粗獷。走到人群外,一雙大眼把人群一掃,然後便直將將走到庚武身旁,手一撥,吧嗒一聲坐了下去。
庚武抬頭,見是秀荷的爹,便禮節性地拱手作了一揖:“伯父好。”
“唔,你也好!”
秀荷看見她爹卯了口青紅酒,大吃吃地把板凳一拉。庚武耐著好脾氣給她爹往旁邊讓了一讓,老關福也不謝,明明已經佔據了大半,卻還嫌地方不夠,腳一扳,庚武只剩下來一寸巴掌大的座位。
秀荷一口氣便慪住了,她太瞭解她爹了。梅孝廷前些日子沒少作弄老關福,梅孝廷作弄關福一次,關福就去請一次媒婆,有時候秀荷在繡坊裡趕工,關福還要把媒婆叫到大門口去相看,一老一少兩個人拗上勁了。
大抵今天晚上又存了試探庚武的心,“岳丈大人試女婿”呢,沒人要自己,她爹就要把她賴給老庚家,叫庚武“負責”。
果然關福坐了沒多會,又得寸進尺地蹭了庚武一下,咳咳厚重的嗓子:“那天你大下午地把我們秀荷從潭邊揹回來,可有不少人看見。”
秀荷聽見庚武回答:“是。怕秀荷暈厥太久,晚輩走的是小路。”
“唔……聽說今年二十一了,日後娶了媳婦,你那巴掌大的一進小院可不好住人。”關福抖出水菸袋,斜睇了庚武一眼。
——小子長得穩穩重重,倒是挺方正,能當家。
庚武蹙了蹙眉頭,不曉得關叔何意,但還是很恭敬而認真的答道:“若是娶了可心女子,定然不捨得叫她隨我吃苦。日子好了,總要換個更好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