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第1/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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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深埋的幼小的童年記憶裡,最為暗無天日的一段時光。就彷如突從雲端跌落谷底,他還沒有接受準備,所有的榮寵忽然都變作厭棄,每一個從他身旁掠過的太監和宮女,看他的眼神都好似帶著無聲的苛責,如同他骨髓裡充斥著原生的惡業,渾身都揹負著慘死的冤魂。他不敢踏出宮門,開始害怕打雷的黑天,一道閃電也能將他嚇得驚跳。
後來小順子不曉得從哪裡給他弄了條狗,他在病好之後,便叫三哥把那條狗送去了破院子。他的三哥信守承諾,此後再也沒去探過那個院子。而他把那隻狗給了小麟子,從此也就把五歲前的心門闔上了。自此也沒有再去過。
她倒是學了那老太監的品味,把狗養得一點也不上心。宮廷飼養的京巴犬到了她手裡養成了土狗,毛也髒,腿也髒,先頭雪白的顏色都染成了土豆色……反正從來不會對自己給的東西上心。
楚鄒不想理,肅著容色踹它:“打哪兒來就打哪回去,爺不要你了。”說著抬腳跨進內左門,眼睛看都不多看。
正是巳時末了,各宮裡都在忙碌,他從近光左門進去,宮女太監陸續穿梭,見他少年英姿路過,便對他勾勾頭施禮。他已經很習慣了人們對他這樣的態度。
廣生左門外蹲著個兩歲多的女孩兒,穿著胭脂色的小裳子,頭髮紮成兩個小螺,正中心嵌兩朵櫻花,很白淨很漂亮。正在專注地疊石子,他從她旁邊大步踅過去,她也沒發現。
忽而看見他的袍擺停在跟前,才頓地抬起頭,怯怯地叫一聲:“四哥哥。”
除了大皇姐,闔宮的兄弟姐妹唯有她一個才會對楚鄒這樣招呼。
“小妹在忙什麼?”楚鄒蹲下來。
“在疊石子。”楚湄答得輕聲稚氣。
這是施淑妃生下的女兒,三公主楚湄。父皇曾對母后說,若是生男兒就叫楚郵,生女兒便叫楚湄。母后沒能生女兒,後來便把這個名字賜給了施淑妃。因著生產前跌過,楚湄出生時耳朵裡凝了血塊,是個天生的半聾子。也不是全然不能聽見,但十分微弱。楚池他們根本不屑於同她玩耍。
楚鄒看她的眼神是愛憐的,見她石子堆不高又散下去,便從身後變戲法一樣地變出個小娃娃,遞過去道:“給你的,莫給你母妃看見了。”
“嗯。”楚湄寶貝一樣地掖進袖子裡,隔著袖管撫了撫,又掏出來看幾眼,掩不住滿面歡喜。
楚鄒輕撫她的小臉蛋,目光有些飄遠,大概又想起她那個被自己害死的早夭的小哥哥……難以卸去身上負重的罪孽太多。
“阿湄,你在哪兒呢?”忽聽到前邊一道女人的聲音。
他一側頭,便看到施淑妃站在廣生右門外,穿一身淡青色的宮裝。已經二十五歲的施淑妃已無剛進宮時的怯懼,眉眼間斂著淡寧,只是珍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楚鄒便有些拘束,他慣只敢揹著她對孤單的小妹好一些。
施淑妃笑盈盈:“還玩著吶?再不走要晚了,今兒給你七弟過生辰,快隨母妃回去換衣裳。”
楚湄看了眼四哥,施淑妃這才對楚鄒點了點頭,靜靜地牽著女兒走了。
自從當年那場事之後,施淑妃就變得疏疏朗朗了,似乎見人都安詳帶笑,似乎又總隔著一層薄膜。對皇帝如此,並不樂於召幸,難得楚昂想起她卻藉故推脫;對楚鄒也是如此,眼神淡淡的,雖看不到責怪。而她在那之前對孫皇后原是處處維護。
楚鄒直起腰桿,抬腳跨進景和門進了坤寧宮。
晌午日頭打照,在交泰殿頂上灑下一片金碧輝煌。先祖建交泰殿取《易經》:“天地交-合、康泰美滿”之意,過了交泰殿便是父皇的寢宮,從前他總是夜半悄悄從母后的宮中溜出,然後褪下一身小袍鑽進父皇的龍榻,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