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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簡在江河縣待了十年,街道小巷爛熟於心。他出門總愛走避著人的地方,一來是小路便捷,二來也是怕人瞧見自己晦氣。
畢竟,自己乾的是半截身子在陰曹的營生,身上的屍臭也早已爛進了骨子裡。
鎮上愛看熱鬧的聒噪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紅傘鬼」,鎮中童謠唱道:
婁氏有兒郎,日掌紅紙傘。
面目實可怖,夜止小娃哭。
一雙陰陽手,顛倒人間冤。
要問何處尋,地府三月莊。
對此,婁簡不僅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他行過幾節臺階,鑽進巷子,沒一會兒便到了鎮東頭的河邊。
遠遠望去,河面上飄著一層褐色的黏漿。圍觀的人群躲著屍體好幾丈的距離,有人害怕有人犯噁心。膽小的,雙手捂面,從指縫裡悄悄偷看;膽大的則是伸長了脖子探望。
人群深處,裹屍的草蓆裡露出嫁衣一角,被河水泡得褪了顏色,紅色的染料從屍體身下滲出,倒是像剛死不久還未凝固的血跡。
「紅傘鬼怎麼還不來?」人群裡有人議論起來。
「周邊的住戶可遭老罪了,這屍體沒人敢碰,就這麼放著?怪滲人的。」看熱鬧的人裡,一人搓著臂膀瑟瑟發抖。
日頭下,屍體的臭味漸漸蔓延開來。年輕的婦人第一個忍不住,捂著嘴快步跑到了一邊。見著有人犯噁心,旁人肚子裡的酸水也湧了上來,一連跑了好幾個,就連衙役也被燻得東躲西躥。
「這……」看熱鬧的人開始擔憂,「那紅傘鬼能行嗎?」
「你不知道?紅傘鬼先天有疾,聞不見味。」兩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三月義莊失火的那年,聽說火都竄上天了,四周燒得焦糊,那紅傘鬼愣是睡死了沒發現。」
身旁有人插了一嘴:「這事我知道!他師父就是那個時候被燒死的。」
幾人眼前忽然多了一片血紅色的陰影。
眾人回頭,高處臺階上,婁簡身後的竹簍裡,二五正齜牙咧嘴地嚎叫著。
第二章 是簡郎還是簡娘?
二五吼了一聲,眼中泛著青光,從竹簍中一躍而下,像掉進浮油裡的水滴,趕著油花四處逃竄。
撕心裂肺的叫聲,割開血肉,摩挲著眾人的脖頸。二五明明瘦弱,氣勢卻如猛虎,碎嘴的看客們見狀,被嚇得連連後退。
「婁先生,你可算來了。」
人群盡頭,縣令陳之初白巾覆面,見到婁簡趕忙上前拱手作揖。雖然瞧不見下半張臉,但依稀能辨得出他臉色不好。
臉熟的官差裡忽然多了個陌生男子,格外扎眼。他頭戴黑色幞頭,身著青衣素縞官服,腰間一把長劍掛在白色踰石帶之上。寒風一吹,黑色的巾子劃過微微挑起的眼角。
比起那些習慣點頭哈腰的官差,他挺著腰桿站在人群裡,眼中莫名生出幾分睥睨的味道來。
婁簡執傘站在原地,口中「咯咯」幾聲,喚回了二五。小狸奴身形輕巧,順著婁簡的臂膀攀爬而上。
「陳縣令好久不見,您越發精神了。」婁簡賠笑,拱手作揖,將腰彎得更低了些,與官吏打交道,場面上總是要客套幾番的。
隱約間,婁簡總覺得後脖頸涼颼颼的,他順著寒意看去,那名陌生的官吏正打量著自己。
「你就是婁簡?」男子語氣不屑。
說得好聽是眼中有著睥睨天下的氣勢,說得難聽些就是目中無人。
陳之初上前調和:「這位是七日前新上任的主簿,夏驚秋,夏主簿。」陳之初滿臉帶笑,大冬天的,額頭汗珠密佈,不敢瞧向那位夏主簿。
他衝著婁簡使了個眼色,袖口裡伸出一隻手來,左右小幅擺了幾下。
婁簡在江湖上混了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