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第3/3 頁)
也動了,湖水也活了,如何不可以?
管事的和老太太互相對看了一眼,說道:“南繡擅留‘水路’,層次有澤,花樣明快;北繡起落自然,格調風雅,你看這灑線,就是京繡的一種難得手法。倒不曉得秀荷自小長在南邊,卻能將二種繡法糅合得這般行雲流水。”
子青骨子裡總像要與誰人爭一口氣,平日裡雖嬌寵著女兒,等到要學東西時卻又對秀荷諸多嚴厲。秀荷也不曉得子青為何偏叫自己學那麼多有的沒的,然而子青沉寂的瞳孔裡,總像是藏著一個很深的故事。孩子的眼睛最能穿透人心,看不清大人從前故事,卻看得清那心思萋廖。秀荷總是避免惹子青生氣,子青叫她學,她便認真繡,從來也不曉得什麼南南北北……或許就是因著這不曉得不深究與不刻意,倒反而運用自如了起來。
秀荷猜不透老太太心思,只含糊應道:“師傅說的秀荷哪裡敢當,小時候母親在家裡教著玩兒,那時不過覺得有趣,從不曉得甚麼南繡北繡。私以為,這繡法亦是憑著那一瞬間的感覺,心裡覺著該往哪兒去,針線便隨著它去了。真要叫我說,還說不上來吶。”
老太太睇著繡品不說話——若說這繡法也怪,就好比那戲臺上的唱腔,倘若你適應了老生,忽而叫你變作青衣,你分明知它技巧在哪裡,卻磕磕巴巴如何唱不出那韻調。手藝活兒就是這樣,習慣了一個,就被束縛了另一個——她倒是出脫,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繡娘,該在哪裡變化、哪裡輕描淡寫,卻輕飄飄運籌帷幄。
老太太想了想,臉上便堆開慈愛笑容:“還是你這丫頭厲害,幾筆就弄得這樣神韻……早先孝廷娘糊塗,弄了一樁囫圇親,我老太太平日也不管事,哪裡曉得那麼多彎彎繞繞,差點兒就叫你吃了委屈。今日見你回來,我這心裡啊,也總算是落了顆石頭。繡坊缺不得人手,那從前的事兒過去就算了,今後大家還是和和氣氣。”
從銅盤裡拿來兩個紅包,叫鄭媽遞至秀荷的手上。
原來是怕自己辭工不幹,拉攏人心呢。秀荷可不想要,庚武的生意才剛開始,也不曉得能不能賺到養家的銀子,她也還沒出師,沒想著此刻就不幹,只一勁推託道:“老太太說哪裡話,晚輩既然吃著東家的飯,活是自然認真做的,紅包卻是萬萬受不得。”
老太太一定要她拿著:“繡莊上每個出嫁的姑娘都有,不單是你,另一個給美娟。你們這些繡女,都是花一樣的年紀被我太太挑來,平日裡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真要比起來,比那些小戶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兒去。你們成親,我就當是自個孫女兒嫁了。如今宮中那批貨要得急,繡房裡又新招了一批繡女,今日看你技藝已然到火候,回頭便叫管事給你派幾個徒弟帶著,再把工錢漲一漲。我們梅家與庚家是至交,好好幹,總不會把你虧待。”
每個進繡坊的繡女,一開始總是學徒,學到一定時候,東家覺得可以出師了或者怕你辭工不幹,便會派給你徒弟讓你先帶著。
這般安排倒是正中秀荷的意了,當下也不再推諉,便把紅包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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