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第1/3 頁)
第100章 第壹佰回 皇城根下
光陰遊走飛快,十月初從福城出發,經由清江浦北上堇州,十月中旬就到達燕沽口。南邊尚是秋末,北方便已經入了冬,一下碼頭冷意便撲面而來。燕沽口客棧裡小憩,整過妝容再改乘馬車,半日後到達建陵城跟下,這是秀荷自記事以來走過的最遠的路。
京城巴掌大地兒,衚衕就像一張棋盤把脈絡複雜地鋪開,街面卻闊直而乾淨。車輪子軲轆軲轆沿長順門大街一路望宅寓方向趕,聽耍雜的、賣藝的、攤餅的小販高低吆喝,那陌生的拐著彎的京片兒聲聲不絕於耳;挑開車窗簾子往外看,人臉也陌生,南邊人講究白且細潤,北邊人稜角更硬些。穿的衣裳也不愛鮮-色,初冬天往大街上放眼一望,色調就像煤爐裡倒出的灰黑的渣,在人身上薄薄的蓋了一層。
所有的一切都將那江南小鎮的味道一點點從鼻間眉眼遠去,譬如洋鐺弄桂花的芳香,譬如梅家老宅鬧鬼的傳聞,又或者走過金織廊橋“吱嘎吱嘎”腳踩木頭的聲音,還有那些背地裡有關秀荷與晚春的捕風捉影的碎語……
積善裡是條幽清的巷子,秋日的風在無人的高牆下游蕩,風把人帶去巷子的盡頭,那是一座古樸的泛著木頭陳香的老厝。秀荷在舊木屋樑下冷清地站著,那老厝已經人去樓空,是她不曾想到。她早先的時候還存著一絲祈念,當做是晚春的信口胡謅或者挑弄是非,但曾老大夫卻果然帶著他的青衣小僕和老家奴遠走了。
漆得黑亮的大書桌上寂寥地放著一張信,許是秋雨濛濛把空氣潮溼,信的封口已然捲起褶皺,好像預料到必然會有人將它啟開,它自己倒叫人省了力氣。
曾老大夫說:“那皇城裡的恩怨計較總是身不得已,若干年前我欠了他一個人情,如今他叫我還,我確不得不還。我知道你要來找我,但方子我不能給你,我也想留一口殘氣安度晚年。藥方是從今歲五月開始改的,拖了一個月,六月底人就去了。但你爹的病若非叫我醫治,本來也只能拖到那個時間。說來我也沒有害他,就當做我沒給他治過病罷。”
那字骨深勁潦草,是曾老大夫的親書,也不知道紙上塗了甚麼,在空氣中暴露了片刻,忽而就燃成了灰燼。連一點證據都不想給人留下。
……五月才改的方子,意即那之前的藥方是對的,後來才變了性質。秀荷想起紅姨對自己說過的話,紅姨說,鐸乾走之前曾經去找過老關福,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當時紅姨站在堂壁外,只聽到關福拖沓著嗓音央求道:“總歸是我把她一點一點親手帶大,看著她從一團小肉長成個小丫頭,牽著我的手顫巍巍走步,忽而開口叫一聲…爹,轉眼又被她哥哥背上了花轎。這一聲爹,一叫就叫了十七年,你這樣忽然把她帶走,我心裡怎樣都過不去哇,半顆心都空了。實在要走,你也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好歹叫我看一眼外孫女再走……”
紅姨說過鐸乾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角色,她見了鐸乾總是恨不得把七歲的二蛋藏起來,免得將來叫他拿捏住軟肋。往日秀荷總認為紅姨這女人說話愛誇張,此刻卻對她深表體會。
看一眼外孫女再走……所以曾老大夫便在自己分娩之後改了方子,一個月之內叫阿爹歸了西嚒?算得真是精準吶,多了不起的醫術,多麼周密又完美的算盤。
這一趟京城之行,一半是太后的宣召,一半卻是不得不去。秀荷倒是要看看,那人的心到底是有多麼的狠,拋棄了懷胎數月的女人、另娶了新歡,他還美其名曰:“哦,她唱的戲好極了,但她從前並不愛理我”,最後還把好心照顧了子青十多年的男人害死了。他憑什麼,他真是做得出來。
“迂——”馬伕扯緊韁繩,在酒樓門前停下。
庚武用手指在秀荷眼前劃了劃,勾著嘴角看她:“在想什麼?到地兒了。是要在外頭先吃點兒東西,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