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第1/7 頁)
曹姽眼眶通紅,拿劍的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須臾她苦笑道:“所以照你這麼說,孫冰這罪大惡極的人,我竟然就殺不得了?”
雙方沉默下來,孫冰不敢聽他們討論自己的生死,捂著耳朵、撅著屁股在原地發抖,曹姽的憤怒厭惡如芒刺在背,讓他明瞭自己隨時會被取了性命。康拓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將軍救命!將軍救命!”
康拓看曹姽猶豫起來,試探著伸手卸了她的劍,一邊還勸她:“咱們這一路走來,難道你與兵士們就沒有同袍之誼?何必因為自己一時衝動,以致令對方殊死抵抗,令我們付出更大的傷亡,孰輕孰重,阿奴,你應該能夠分辨。”
見曹姽如個石像般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康拓知曉她的不平,又繼續道:“這廣州府內廟宇眾多,我且派人通知城內百姓來認領那些少女的屍體,再命人做法事,做足七七四十九天以超度。阿奴,你可以心安。”
“阿攬你好手段,只可惜我曹姽不是這樣人。”曹姽猛地回過神,拍開他的手,拿劍歸鞘,一雙鳳目諷刺地看著康拓:“今日我殺不了孫冰,但還有明日、後日以及往後的無數日夜,你最好時時看著他、護著他,不要留一絲機會給我,不然我定讓他生不如死!”
說罷便揚長而去,康拓長嘆一聲,不敢掉以輕心。他深知曹姽的喜怒絕不是小女孩般的乍風乍雨,她要做的事情,一定做得出來。為此他不得不將孫冰就近安排在身邊看管,這是後話。
曹姽腳步越急,心頭越堵。她為什麼不愛做皇帝,這就是原因。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她都厭惡孫冰,可她都不能殺了他,只能看著他非但沒因亡國滅種而悲痛,反而得了官位、好酒好肉地被養在建業,最後說不準活得比自己還長。
她的治下養著一頭自己看不順眼的豬,而她偏偏宰不了。既然做皇帝如此憋屈,但為什麼還要為那個位子鬥得你死我活,因此曹姽從始至終,沒有對那個位子動過念頭,皆是本性和遭遇使然。
因此,只要她一天是公主,哪怕她殺了孫冰,母帝都不得不為她出面收拾殘局,在她公主的身份前提下,孫冰未必殺不得。曹姽這樣一想,腳步略略輕快,只是她要想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讓女帝為難,讓康拓話裡的警告成真。
她將孫冰的事體暫時拋在了腦後,至少短期內在康拓眼皮子底下,她是肯定找不到機會的。走出後宮後便見到走在前頭被押解的一眾太監宮人,嬌娘站在宮道的,呆呆地望著那隊了無生氣的隊伍。
曹姽上前去問她:“你怎麼了?”
嬌娘沒說話,曹姽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年老太監佝僂著背,顫顫巍巍地跟在隊伍後頭。他似乎知道有人看著他,便下意識回頭來看,見到嬌娘的臉之後,老太監卻像觸電一般顫抖起來,連忙拿袖子遮住自己,低頭沒入了人群裡。
不用說曹姽也明白了,好奇道:“你不過青春少艾,他怎麼就老成了這副樣子,這南越宮廷還真是不養人。”
嬌娘苦笑道:“在後宮搬屍體的便有他,當年也是才學卓著、瘋子英俊的人,進了宮當不成官員卻是做這樣的下作人,大抵都是報應。”
曹姽指了指腰間的匕首,示意自己可以借給嬌娘:“你不是說要捅他嗎?”
“不必了。”嬌娘意外曹姽竟然還記得當時自己的氣憤言語,搖搖頭道:“我當做自己不認識他,也許是真的沒有認識過他,就當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如今跟著公主,我的日子也好過起來,何必執著於一個做了太監的人呢?再者對孩子而言,她的父親拋棄了母親,母親又殺了父親,這讓她如何自處呢?”
曹姽也覺得嬌娘能夠看開是最好的,這南越的太監如此之多,難不成被他們拋棄的家人都要為此糾結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