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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裡,天際突然飄起了雪,一片,兩片,漸漸密了起來,冷風嗚嗚咽咽的,裹著雪沫子一吹,天際的上弦月便漸漸隱去了。
寢殿燈火晦暗,只留了一盞。朱辭遠此刻只穿著白色中衣,外頭披了件雪狐毛斗篷坐靠在雕花紅木架子床上,靜靜地看著槅扇外的雪撲在高麗紙上,影影綽綽的。
那一年好像也是下雪,比這時的還要大很多。冷風一灌,安樂堂的門就吱呀吱呀地響,他母親就坐在床尾,握著他的腳塞進懷裡,什麼被子啊,襖子只要是能禦寒的都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會開始講故事,講她所知道的那幾個,反反覆覆的,但自己好像怎麼聽都聽不厭。她的聲音那麼輕那麼軟,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花被。母親會一直講到他呼吸綿長,然後才會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闔上眼。
其實只要是這樣的風雪夜,他就從來沒有睡著過。冷風一叫起來便是青面獠牙的獸,像是要吃人……
喉中痠痛,朱辭遠突然一陣猛咳。長寧忙展了被子替他蓋上,「殿下,要不要奴才去燒些銀骨炭?」
朱辭遠擺了擺手,緩和了許久後,才猩紅著眼開了口:「你這些日子同他們住在一起,那幾人都是什麼性子,你說來給我聽聽。」
「嗯……」長寧回憶間仔細組織著語言,「寶順這個人看起來膽小怕事,很怯懦,話也不怎麼多。三喜嘛,仗著他乾爹是曹旺很是跋扈惹事。至於懷恩……嗯……他這個人倒是不錯的,也有幾分機靈,就是……」
「空有幾分小聰明,卻沒有保命的本事,便是無用的。」
對於懷恩這個奴才,朱辭遠是不大看的上眼的。因為清楚的知道,這奴才便如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長寧嘆了口氣,低聲道:「殿下,你說這些人裡誰會是鄭貴妃的派來的奸細啊?」
朱辭遠輕搖了搖頭,「說不準。怯懦和跋扈都可以偽裝,至於懷恩,說他聰明是抬舉,說他蠢是埋沒。況且,鄭貴妃看人的眼光本來就不怎麼樣。再者,也可能是近侍的宮女清月或者令英。或是謹慎起見,是外院伺候的也說不準。可能是一個人,兩個人,也可能更多。」他知道眼下貴妃不敢再動他,可也絕不會坐以待斃,伺候他的這群人中很有可能有她佈下的暗棋。
即便皇祖母怕伺候他的人混入貴妃的奸細,因此特意改了皇帝原本定下的曹旺,而改成派了她身邊的吳祥來當管事太監。並下令給了內務府,不準按常規的方法選,而是特意命那些比較「清水」的衙署,由這些衙署的掌印自己推人來當差。可貴妃畢竟勢力深厚,即便是這樣,也會有疏漏。
長寧聽了自家殿下的話,愁得眉都快打結了,「那殿下這可怎麼辦,不除掉這些個奸細,終究都是隱患。」
朱辭遠見他那著急的模樣,寬慰似地朝他笑了笑,「你也別著急。誰是奸細,試一試便知道了。」
長寧眼睛猛然變得亮晶晶的,「殿下有主意了?」
朱辭遠點點頭,他垂眸撥弄著腕上的紫檀佛珠。他其實不大信佛的,只是習慣罷了。那時候他剛剛到徐府,人才六歲,莽撞尖利的厲害,又因為外室子的身份受人奚落,一心想回到母親身邊。大約那時候祖父見他戾氣太重,犯了事便總讓他抄佛經。後來人漸漸大了起來,知道叫喊折騰其實什麼事都解決不了,反倒是要沉下心來,思退思危思變,他學著借佛經的靜穆平和來壓制自己,待人接物總要鍍上一層溫和沉靜的金,只有自己知道,被鎮壓在心底的,是怎樣的自己。
「知道這個時辰,宮外打更的人會喊什麼嗎?」
長寧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隨後眼睛亮了一下,「夜半三更,小心火燭?」
「嗯。」朱辭遠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長寧卻有些想不明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