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第4/4 頁)
冠束白纓絲,腰間也扎著素帶。一張和自己年輕時輪廓相似的臉龐,冷聲慢道:“人不在,父皇又何必再找呢?是時候禪位了。”
語氣那般犀利而沉重。
什麼是人不在,誰不在?要找的又是誰?
啊!
他心口猛地一顫,只覺漫開無邊荒涼,驀地便睜開了雙眼。聽見小路子站在殿外稟報:“今夜天見異象,東宮突著大火,四面熊熊,太子被圍困其中,恐難以破勢而出,望皇上速速定奪!”
想到夢中情景,不禁驚坐而起。錦秀繼而也醒,匆匆下床為他穿衣系袍,楚昂等不及欲往外走,錦秀像是很艱難地躊躇了一下,忽地開口喚道:“皇上……”
楚昂不明所以地回過頭看她,錦秀欲言又止,充滿著愛與關切,卻又十足為難。但還是雙眼熠熠地凝著楚昂,一字一句嘆嘅道:
“皇上……天定異象,是為天怒,天怒不爭,應順其然……”
楚昂腳步一頓,那夢中楚鄒決絕搡開門的一幕又在耳畔:“父皇是時候禪位了。”楚昂雋朗的臉龐上,目光便瞬然暗沉下去。
那天晚上東宮的大火便任其放肆地燃著,直殿監吳全有當夜沒差事,戌正宮門上鑰前就出去了,只有臨近東宮的御藥房和御膳房值班的幾個太監,零零散散地提著水桶子去潑。
潑,幾桶子水卻哪裡能潑得下去?火勢是沿著東排房到西排房一圈迅速蔓延的,等到楚鄒被煙霧驚醒的時候,整個正中央的寧壽宮已經從外圍冒煙了。因為醒起得急,懷孕八個月的陸梨左腳突然抽筋,無法下地行走,楚鄒連外袍都沒披,便一咬牙將她從床上攬起來往外衝。
那三條人命的身子可不一般沉,吃力地抱著她還沒走到正殿,一根滾燙的樑子便從頭頂上方掉了下來。濃煙帶著火氣,嗆得他本來早年有過哮喘的體質又起咳嗽,只覺得兩鼻間呼吸頓緊,頓地又被火勢壓了回來。連忙低下頭噓聲安慰道:“別怕。”
……
後來外頭皇子所的小九楚鄎也跑來了,腳上還穿著鞋拖,長條兒地杵在皇極門外張望。聽見裡頭倉惶的奔跑聲,隱約馬太監在喊:“太子爺,太子爺和陸姑娘還困在裡頭沒出來!”
他在那一瞬間,回想起了安靜的聖濟殿裡與四哥讀書識字,星辰下聽陸梨給自己唱《雞鳴》,看見四哥彎著俊逸眉目對自己微笑的一幕幕。他的眼裡和心裡便漫開哀傷,他知道陸梨正懷著四哥的骨肉,他們又要生了,忽然也不管不顧地搶過水桶子去潑。罪就罪吧,反正也這樣了。
可是杯水車薪,一桶子澆進去,抵不過那漫天撲面而來的火紅大口。
前朝的建極殿裡,皇帝一個人枯坐在金鑾寶座上,深夜的殿堂沒有人,顯得莊嚴而寂曠,他沒有叫人陪侍,也沒有盞燈,只是肅靜地端坐著。左側的火光孳孳地打著窗欞子,照得鳳凰石地磚忽閃忽閃的,彷彿那上面又有細碎的腳步聲跑過,聽到孩童滿帶新奇的嘻嘻笑。
他叫喚他:“站住。”
“手上拿的什麼,拿過來讓朕瞧瞧。”
“……倒是醜出了精髓,它叫什麼名字?是小順子給你扎的?”
“嗯,它叫巨翅神獸。”
“若是有一天,等你坐到了朕這個位置,你就曉得了父皇此刻的心境。”
“兒臣不想坐這個位置。大皇兄為了父皇一直很努力,父皇讓哥哥做儲君,鄒兒只想當個權傾朝野的王爺。”
又忽地換作那少年頹敗的陰影:“父皇不必解釋,是兒臣之錯。兒臣做的什麼,在您眼中都是錯的。”
——“殿下是病糊塗了,皇上貶了馮大人去山西,但管的仍然是財政。皇上用心良苦啊。”
——“臣妾聽說,江南只知太子不知有皇帝。”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