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第4/6 頁)
然後戀戀不捨地從咸和左門下跨出去。
那是早起的小麟子,天矇矇亮時便睡醒梳洗了。聽見東六宮這邊隱約傳來嬰兒哭,心裡頭不放心,記掛著她太子爺母后生下的小人兒,生怕他在二皇子母妃這裡被欺負了,遙遠的一捕捉哭聲,便總要遛著狗兒過來瞅一瞅。
這宮裡頭怕是沒有小孩比她更好帶了,她的起居作息是非常規律的,白天在坤寧宮裡與李嬤嬤學識字,天黑了,當太監們把御膳茶房的灶膛桌面抹洗乾淨,戌時下了燈,便算是歇差了。清寂的月光下頂著頭頂的蒼穹,便往自個兒的破院子方向走。一路從白虎殿前的巷子裡穿,抬腳跨進最末的院子便是她夜晚一個人的歸宿。
宮中只有少數得臉的大太監才能有獨門獨戶的院子,其餘的都是睡玄武門外的大通鋪。每天卯時進宮、戌時出宮,一排炕頭連過去,夜裡打呼嚕撒尿,又髒又臭。她一個不上冊的小矮人太監,倒是很幸運地住一處獨院子。
院子不大,角落一棵老樹掛著枯枝,進去一排三間屋。邊上的兩間,一間給她堆了各種琳琅玩物,地上還疊著一條長蛇的方塊,蜿蜒曲折的,沒有收拾;中間一間給她的兩隻狗當了狗窩,大的是臊啞巴狗努努,另一隻是三皇子賞她的那隻小奶狗。努努現在整顆心都被那一窩狗崽給拐跑了,若不是三皇子給她的這隻奶狗,恐怕壓根兒就不想回來。小麟子給小奶狗起名叫“丟弟”,因為它是隻小狗弟,而且它很笨,走路急惶惶的,四隻小短腿吧嗒吧嗒,老是在宮牆下迷路。
再邊上就是她自個兒的小屋了,夜裡回去把煤油燈一點,黑暗的四壁被燈光點亮,她便脫下袍子爬上炕,被子一蓋自覺地睡下去。心裡不記事兒,一夜睡得香沉飽滿,第二天卯時整點睜開眼睛,推開院門又是個美好的一天。
有時候睡不著,就會去擾吳全有的院子,就在她前頭,離得很近。吳全有這個人性格很孤僻,基本沒人造訪,門半掩著,太監的院子從來不上鎖,她一推開,男孩兒一樣的腳步聲輕快,不用跟出來看,猜都知道是她來了。
吳全有不當差的時候,大多是仰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手上捻一串野山桃的桃核串。眼睛都懶得睜開,問小麟子:“睡不著了?”
“嗯,”小麟子說:“吳麻桿兒給我講故事。”
講故事這種差事是婦道人家哄孩子才幹的活,因為和小麟子住得近,倒是便宜了戌時出宮的陸安海,回回哄孩子睡的事兒都是他吳全有幹。吳全有肚子裡那點油水這些年早就被刮幹了,她一聽故事就兩眼睛黑骨碌,聽得甚認真,聽完了問題問不完。
吳全有這時候總會很深沉地應她:“人活著就是故事,你自己就是個故事。”
小麟子可不好哄:“我要聽吳爺爺講的故事。”沒人的時候就偷叫他吳爺爺,搖晃著小身板兒帶著點撒嬌。
吳全有最擋不住她這樣,指尖珠串子一頓,然後就久久地沒聲音了,橫在靠椅上像一條晾乾的老竹竿。小麟子過去翻他的眼皮,果然眼珠子裡還聚著光吶,沒睡,沒睡就只得大著腦袋給她講故事了。
聽一百遍的故事她也不嫌膩,聽到小嘴兒連連打哈欠了,就自個踅回去爬炕上睡,天亮又開始她滿宮轉悠遛狗的忙碌生活。
最難過的該屬楚昂,似是為了麻痺內心的苦痛,終日忙碌著朝政,厲行督察,整飭綱紀。這段時間他的脾氣很差,面龐上看不到一絲笑容,從來寬嚴有度的人,一個聽不入耳便罰俸停職。朝堂上下一片肅穆,連後宮的妃嬪們也各個屏氣呼吸,生怕招惹了他。
他便越發是孤獨了,得閒只在坤寧宮裡久久地靜坐,坐到天黑下來,又一個人悄默地穿過交泰殿,回到前面的乾清宮裡去。露臺上帝王身影削長,是清逸的,亦是孤冷落寞的。
有時候小麟子會在坤寧宮遇到他,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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