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魂之夜(1)(第1/2 頁)
言歸正傳。
到了五月初四申牌時分,雨又下得大了,狂了。房前屋後,到處都是汙濁的洪水,小瀑布。四野之中,只有洪水“嘩嘩”的聲音。
我二爺爺說:“天公公當真是糊塗,不曉得歇下來。這雨,這樣落下去,下鴉雀塘的塘堤,遲早要垮掉。”
“怕就怕,剪秋養的直衝水庫,首先承受不住。水庫的堤壩一垮,下邊的小塘小壩,統統保不住。”我大爺爺無不擔心地說:“老弟哎,我有個預感,今晚會出大事情。所以,我們恐怕沒有覺可睡了。”
“嗯。”我二爺爺說:“天公公,當真不給我們留條活路,誰吭聲,也沒有作用。”
我大爺爺反過來安慰著二爺爺,說:“莫怕著等。到哪個山上,唱那首歌吧。”
還未到斷黑的時候,吃過晚飯,我大奶奶說:“老倌子,你們兩兄弟,聽你爺老子託給黃連的夢話,千萬別出房門呀。”
我大爺爺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我爺老子走一世的背時運,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指望他保佑後人?當真是笑話。”
下雨天,天黑得早,天黑得可以擰下大把大把的黑墨水。原來綠豆的雨滴,到現在,比豌豆子還粗,差不多有野鴿子、鵪鶉蛋那麼大,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痛。打在下鴉雀塘的水面上,立刻形成密密麻麻的漏斗狀,即時又被新的漏斗所替代。
“啪!”啪!” “啪!”
雨聲成了世界上唯一的恐怖聲音,滿塘的魚,驚恐萬狀,捨命跳躍,企圖掙脫這無端無狀的威脅。
我家下鴉雀塘的洩洪口,首先是用六根菜碗粗的溼松木,打一圈籬笆樁;籬笆樁的外面,圍上一層粗楠竹破的篾片,最外邊,是一層豎麻繩藤繩子織的細網。
細網的眼太小,我二爺爺跳進齊腰深的水裡,在黑暗中摸索著,將草魚吃剩的雜草梗、或樹枝樹葉、秕穀,奮力扯下,一把一把往外甩。
我大爺爺枳殼,拉著一條用棕鬚子織的、比拇指還粗的棕繩。這條通繩,一頭系在我二爺爺的腰間,一頭拽在手裡,生怕突如其來的洪水,瞬間將洩洪口的圍網沖走,將我二爺爺捲到下方的山林裡、水稻田裡、溝渠裡。
遠方,除了偶爾幾聲狗吠聲,還有農哈哈們驚慌失措的叫聲。
此刻,低沉的、憤怒的雷聲,無濟於事,黑暗太厚,太嚴實,閃電的力量太渺小,根本撕不開;瀑流的聲音太沉重,閃電根本撕不爛。即使有個細微的缺口,立馬被狂龍般的濤聲吞噬。
我二爺爺每扯到一把雜物,立刻又被新的雜物堵上。水流太急,洪水漩渦的吸力太大,我二爺爺浮在水中,莫想站穩。
“媽的,鬼肏菩薩,這樣撈下去,不是辦法。”我大爺爺說:“老二,老二,我拉你上來。”
我大爺爺是扯著嗓子喊的。兩兄弟雖然近在咫尺,我二爺爺還是聽不清楚。
“割開細網!”
“用彎毛鐮,割開細網!”
我大爺爺做個堅定的手勢,隨即將我二爺爺扯上塘堤。
割開外面的細網,竹片之間,空隙太大,二三兩以下的青草魚子、鯿魚,野生的小雜魚,趁機可以逃跑。
正所謂,救得了娘娘,救不了太子。肚子疼撓腳板,無計設野法。
我二爺爺站在洩洪口上方,揮舞著割魚草用的彎毛鐮,用力砍下去。哪曉得豎麻繩織的漁網,是角彈性的。一刀砍偏,手背碰在籬笆樁上,立刻鮮血淋漓。
我二爺爺哪裡顧得那麼多?窮人子的血,就像紅莧菜煮的湯水,雞血藤流的漿水。
細網割開,洩洪口的前面,立刻捲起一個茶盤大的旋渦,將我二爺爺吸了進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我大爺爺將手中的棕繩子,放肆往岸上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