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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庸和梅成儒被下獄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昔日偌大的門庭轉瞬成了罪臣之家,僕從逃的逃躲的躲,字畫絹帛、古籍書冊,都淪為了火海之中的一捧灰塵。
那個時候,唐氏母子三人還沒有走,他們租住在城中一處舊宅,唐氏本以為事情還會有轉機。
而後他們便等來了盛京城的那場秋雨,一百三十四口人被押往刑場,屠刀落下,鮮血橫流。
長街的另一頭,唐氏撐著傘,傘下,梅硯被梅毓攬在懷裡,他的兄長對他說:“景懷,不要害怕。”
梅硯沒有怕。
他站在那場雨裡,看著偌大的盛京城被鮮血染透,看著權勢滔天的皇帝坐在朝臣殿上耀武揚威,看著盛京城的百姓哭天搶地,閉門三月不敢出。
他的骨血都涼透了。
可是自那以後,梅硯再也不能伴著雨聲入眠。
雨一落下來,他都能想起那些鮮紅的血,雷聲一響,他都能看見那柄鋒利的屠刀。
那是他們梅氏一族鞠躬盡瘁的熱血,那是皇帝大手一揮兔死狗烹的刀。
他的夢裡,是天順五年的那個深秋,讓他一夜長成的血海深仇。
十五年了。
宋瀾還跪著,他一連問了梅硯許多問題,梅硯什麼都沒答。
他說:“你先起來。”
“少傅……”
梅硯伸手把他扶起來,指尖卻顫得厲害,宋瀾足下一個踉蹌,險些又跪下去,被梅硯用力拉住了。
他將宋瀾扶回到床上,輕聲說:“陛下膝蓋不好,以後不可隨意跪了。”
宋瀾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眼淚止不住地流,想要說些什麼長篇大論,開口卻抽抽噎噎。
他就這麼抽抽噎噎地說,梅硯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聽。
“那天……少傅哭了是麼,朕第一次看見少傅哭,少傅是為著朕哭的麼?”
梅硯想起來,他說的是自己剛染了暑熱病的時候,梅硯守著他,流了一次淚。
“嗯。”
宋瀾便想要笑,但哭得太厲害,什麼樣的笑容都顯得苦澀,“少傅,朕那個時候剛知道了你的身世,朕想著,這場病一定是上天的報應,朕要是病死了就好了。可是夢裡聽見少傅哭,朕難受極了,說什麼也想醒過來,哄哄你,跟你說不要再哭了。”
梅硯在旁垂眸聽著,依舊沒有說話。
他穿的是一件白青色的輕紗袍,顯得整個人又輕又白,像是隨時都會消散的一團雨霧,卻在瓢潑大雨中兀自橫生,孤忍而又決絕。
宋瀾說:“少傅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朕?朕若是早知道,朕就不會……”
梅硯知道他要說什麼,忽然笑了下:“告訴你什麼?”
他起身,透過窗子去看外頭淋漓的雨,十五年來第一次沒了懼意。
“告訴你我是梅氏後人,你的君父冤殺了我家一百多口人,所以我來報仇,我逼死先帝是他罪有應得,我攪弄朝堂,是正道之舉?你不該恨我,不該怨我,應該恭恭敬敬奉我為師長,顫顫巍巍跪在我面前償還父輩的罪?”
宋瀾被他這話噎住了,他嗓音啞得厲害,只覺得心裡疼。
“有什麼好說的呢?”梅硯伸手關了窗戶,雨聲與雷聲都被阻隔在了窗外,果斷而又幹脆,“青冥,有些事情,不是說還就能還清的。我要了徐玉璋和先帝兩條命,可這還不了我梅氏一百三十四口人的命;我任朝中二品高官,可這補償不了我在錢塘隱姓埋名的那七年。反過來說,當初我自裁謝罪,遮掩不了弒君的罪責;我自甘自願委身於你,也平不了與你的殺父之仇。這本就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
梅硯關了窗戶,心中卻仍是煩亂,不想在屋裡留下去,抬腳就要走。
又被宋瀾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