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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華竭力回憶探子的話:“那梅毓甚少出門,陛下派去的人足足等了半個月,才見人出門買了些紙墨,瞧那模樣,倒真與梅少傅有些像。他們不敢驚擾,怕會打草驚蛇,只敢在梅家附近盤問,可街坊四鄰並不清楚梅家的事,只說這家之前有位姓唐的夫人,卻也早就在八年前過世了。”
宋瀾心裡一揪,默默掐算,今年恰是梅硯來盛京城的第八年,這樣說來,那位唐夫人很有可能是梅硯的母親。
“你接著說。”
廖華喘了口氣:“手下人一直等到了清明,梅毓再次出門了,這次去的卻是錢塘浮山,是去祭祖的。”
宋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祭拜的是誰?”
“他父親叫做梅成儒,祖父,叫做梅時庸。”
梅時庸,梅時庸,梅時庸——
宋瀾覺得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把銼刀,刮擦這他一年多來壘築的冰牆,在那牆上剜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牆就要倒了。
太耳熟了,他一定聽過,他一定知道。
宋瀾撫了撫自己脹痛的額穴,琢磨著說:“去叫陸延生進宮來,即刻就去。”
這個時辰,陸延生還在國子監講學,見著廖華騎馬過來,就知道是有什麼要緊事,他不敢耽擱,朝服都沒換就進了宮。
“梅時庸?”
不出宋瀾所料,陸延生一聽這名字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一本古老的案卷裡翻找這個名字,並不是找不到,而是這個名字消亡於史冊的時候,他們都還太過年少。
寫有梅時庸的那張薄翼紙早就泛了黃,染上了錢塘江的梅子黃時雨,染上了盛京城的碎雪滿風霜,也染上了天順五年的那個深秋,朝華門外一百三十四口人橫流的鮮血。
而那張載了一段史話的紙卻那樣薄,薄到上面只有寥寥幾筆,寫著太師梅時庸,中書侍郎梅成儒,結黨營私,株連九族。
陸延生攏著袖子,若有所思:“臣那時候還小,但臣的祖父與梅太師是很有交情的,梅家出事的時候,臣家裡也悄悄掛了白,足足一個月未動灶火。”
宋瀾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自從聽到“梅時庸”這三個字,他的心就跳得狂亂,到這會兒,竟有些泛疼。
他壓下心頭的不適,嗓音沙啞地問:“你說梅時庸謀逆,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陸延生也不好回答,“臣幼時雖好奇問過,但臣的祖父在世時就三緘其口,如今這事兒都過去十多年了,臣就更不知道了。”
宋瀾的理智被一點一點找回來,梅時庸當年任太師一職,那是朝中的一品大員,這樣的人物被株連九族,史冊上絕不可能只有這麼隻言片語的記錄。
除非,和那言官李詹一樣,是被人故意抹去的。
陸延生雖古板,但卻絕對聰明,宋瀾在他面前並未遮掩情緒,這梅時庸又姓“梅”,他自然是想到了宋瀾想要查什麼。
“陛下忽然查梅時庸的舊案,想必是……因著梅少傅吧?”
宋瀾沒瞞他,沉默地閉了閉眼。
陸延生心中也有數,知道此事事關梅硯,不能明著查,就連吏部沈蔚等人都不能信任,朝堂之上若說還有誰既值得信任又可能知情的……
“陛下不如問問懷王?”
懷王是宋瀾的親皇叔,待宋瀾很是親厚,只是從不過問政事,對這朝堂很是疏離。他既是宋瀾的親叔叔,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多半也知道當年的事。
宋瀾聽了這話,沒說好不好,沉默了半晌就讓廖華送了陸延生回去。
窗外的暖風吹進來,三冬的冰雪搖搖欲墜。
廖華送了人回來,問:“陛下,可要請懷王麼?”
宋瀾閉著眼睛,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