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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的寒意攀上君澤的元神,同一時間順著心脈傳了過來。言昭急切地抬起頭,正對上君澤失神的雙眸。
“師尊!”言昭出聲喊了一句,緊緊抱住了他。
那一刻難言的心慌湧上來,恍惚回到了過往許多回的噩夢中。言昭什麼念頭也沒有了,只記得牢牢抓住眼前的人。
“抱歉。”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寒意退去,君澤五指握緊燈面,迫使風停了下來。然後那紋絲不動的底座,就這樣被他連著一起拔了起來。僅存的最後一絲“象”,也緩緩縮回了燈芯中。
他揉了揉言昭的腦袋:“還讓你替我擔心了。”
言昭仰著頭,認真看了君澤一會兒,確認無事後,才重重鬆出一口氣。
腳下有東西硌得難受,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細碎的沙礫。言昭四下環顧一圈,發現不遠處正是西玉山陡峭的峰。原來這裡還在西玉山腳,只是常年被黑暗籠罩,早已寸草不生,只剩蒼白乾裂的土石。
於是他將目光轉向君澤手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
的確是走馬燈的樣式,但底座呈青銅色,燈面上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畫。燈的內裡有什麼在流動,透出黑色的輪廓,宛如蛇影。
怎麼看怎麼邪乎。
君澤將燈調轉了方向,讓言昭看清裡面的燈芯。
“覺得熟悉麼?”
言昭眯了一下眼,陡然清晰的黑色脈絡,讓他心頭一震。
“這是……”
這脈絡……與君澤腕上的如出一轍!
君澤看著那團黑霧,面色凝重:“那人將自己的本體取出,煉成了這尊法器,妄圖以此成為真神。”
言昭駭然,好半晌才道:“怎麼做到的?”
君澤:“人道盤古身化天地山川。他知道自己本體裡藏著什麼後,便試想,用它來喚起隱藏在大地內的盤古意識共鳴,與之合為一體。”
言昭:“可還是失敗了。”
君澤搖了搖頭:“不,他成功了。”
言昭不解。
君澤:“他的確喚醒了盤古,與其融合也只差最後一步。問題在於,普通的靈體承受不了真神的威壓。最後恐怕是他自己察覺到了,主動切斷了融合。”
言昭:“不切斷的話,會怎樣?”
君澤沉默片刻:“他的神魂會消散,盤古徹底甦醒,繼而整個世界歸於虛無。”
他將這盞風化萬年的燈收入識海,聽見言昭的元神傳來縹緲的疑問:“像垂光神君的芥子一樣嗎?”
“不一樣。”君澤攬著他的腦袋,輕輕斷開了神識的連線。
言昭聽見胸腔傳來最後一句輕如呢喃的低語:“我也……不會讓它發生。”
他攥著君澤的衣襟,久久未言語。
與此同時,六界一片安寧和諧。無人意識到,一樣足以決定所有人生死的物什已悄然現世。
只有人界一座不起眼的亭子裡,躺著個落拓不羈的行者。他翹著二郎腿,蹬著破爛的草鞋,悠哉悠哉地哼著小曲。走馬燈停下的一瞬,他停下了抖腿的動作,揭開臉上蓋著的油蠟紙,露出一張銀鬚霜鬢、蒼老的臉。
老者朝西遙遙看了一眼,一個健步翻身坐起,晃了晃桌上的酒罈,又舉起罈子,仰頭去接。
一滴酒也沒有了。
他茫然棄壇,在亭子裡來回踱了兩圈,長嘆一口氣,喃喃道:“天意啊。”
老者跳到亭外,朝泊在岸邊的小船走去。船上載滿了酒罈,他看著那些滿滿當當的酒罈,倏而朗笑幾聲,將那小船推遠了,自己卻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口中振振念道:
“小舟從此逝,滄海——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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