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識字不能寫詩,不能像男人一樣喝酒找樂子(第1/1 頁)
“為什麼?”秦榛榛十分詫異。
當初拜師時,說好了要學五年,這五年都要在山上,每天繡滿五個小時。
“我當時沒考慮周到。”阿婆說:“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品行如何,能不能靜下心來做事,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秦榛榛安靜聽著。
“我一直在想你的草圖。你知道我們的苗繡文化,為什麼流傳這麼多年,仍然這麼受歡迎嗎?”
秦榛榛回道:“因為太美了啊,工藝細膩多樣,圖案繁複又有協調美。”
“這只是表象。”阿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我們少數民族,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來源於生活。生活太重要了。我們要去生活,去體會生命。要受傷,要吃苦,要快樂,要深切感受人間一切的喜怒哀樂,我們才能創作出有深度,有流傳度的作品。
我之前錯了,總是強調技術。技術再好,沒有生活,又有什麼用呢。以前的苗族女人,沒有什麼文化,字也識不了幾個,為什麼卻能做出偉大的作品?因為她們的日子苦啊!女人們在繡花的時間裡去排解生活給她們的憋屈和厚重,在創作裡去抒發對生命的理解,不然她們還能有什麼出口呢?她們不識字,不能寫詩,也不能像男人一樣喝酒找樂子。繡花,是我們苗族女人活著的根啊。”
秦榛榛聽著有幾分觸動。每次她感覺到痛苦或是內心躁動時,就會匍匐在繡臺上,繡花在不知不覺中,也成了承載她生命的一個出口。
“待在山上,每天安安靜靜的,這絕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你是個有天賦的女孩子,又有決心,肯吃苦,你能將這事做到一個高度,我不能把你捆綁在山上,讓你的生命失去應有的寬度,榛榛,你懂我的苦心嗎?”
秦榛榛伸出手去,緊緊握住阿婆乾枯的右手。
“我懂,阿婆,你說的,我都懂。昨天我做草圖時,也覺得那東西少了點什麼,可我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出問題,現在我懂了。”
阿婆點點頭,問:“你心裡有打算嗎?”
秦榛榛低頭想著。
她沒有打算,原以為自己能在山上至少呆五年,便將隱居當作一根救命稻草。
秦榛榛深知自己不過是在逃避。
不再去想出路,哄著自己,這是最美好的生活方式,是遠離城市躲進的烏托邦。能逃避城市帶來的壓力,和壓力下的焦慮。
迷茫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直到現在問問自己,才發現,內心的迷茫一刻沒有停過。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歸宿,而她卻永遠找不到落腳點。
換一種方式生活,是秦榛榛回來白巖鎮的初衷。來山上住下,是為了能學技術,而現在,技術並未成熟,師傅卻催促著她要趕緊融入社會去了。
季星澤西裝革履的陌生模樣又一次出現在秦榛榛腦海裡。
季星澤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幅鬆垮不修邊幅的樣子,她還以為,那就是季星澤本來的模樣呢。可如今才醒悟,對世界和物質沒有任何慾望的那張臉,配上十幾萬羊毛材質西服的季星澤,才是真正的他,至少,是他所熟悉的生活方式。
自己熟悉的生活又是什麼?
是城市裡,地鐵通道里,面無表情的那個她,還是在白巖鎮,被父親時而關照,時而恐嚇的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