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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進北宮後,明顯感覺裡面的守軍多了,等到朱雀殿外,蔡荃守在門口,見她來了,才說:「進去吧。」
她一頭霧水,垂首進去,書房裡竟然人還不少。
呂匡淵、陳侯、陳留王、太原王……
她一一行了禮,太原王見她,十分瀟灑問:「小李大人,又見面了?」
她垂首塌肩,恭敬答:「殿下,不敢當。」
若不是他送畫在前,她也不用在這兒當奴才,整日被人呼來喚去。
她年紀最小,生的比在場的人都矮,站在其中,就像個小孩混在大人中間,偏偏細瘦的一身官袍,還弓著腰,滿是謙卑。
蕭雍大概極不喜歡她這樣,問:「你過來回話。」
她靠過去,蕭雍問:「聽聞,你前日去看楊勃了?」
呂匡淵看著她,大概是怕她口無遮攔。她斟酌了片刻,如實答:「當日裴大人來召我,奉中書令曹大人的令,召我同往北臺獄旁聽眾審楊大人。」
蕭雍盯著她,問:「如何?」
李令俞對答:「曹大人問,江州帳目是否是他動了手腳……」
……
兩人一問一答,猶如無人之境。
在場人竟然誰也沒想到,畏首塌肩的毛孩子,口齒清晰,絲毫不懼聖人,一對一答,句句清晰,不加修飾複述當天的情景。
連蕭雍都對她刮目相看了,瞧了她幾眼。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答得太清楚太明瞭,也少了對蕭雍的畏懼之心。
答完後,見蕭雍看著她,她才猛然想起,她不能直視帝王。
則立刻又低下頭,盯著對方腰間的玉佩。
蕭雍將她動作看在眼裡,竟然生出些笑意,也不再為難她。
轉而和陳侯說:「六月中,替我去白馬寺問崇仁法師安好。」
李令俞聽得驚訝,他明明通道家,修仙煉丹,卻和佛家法師關係相好。
陳侯:「定替聖人帶到。」
陳留王生的十分清秀,隱隱有些贏弱之態,看她時微微笑起來。她只當作不知,幾人落座談起經學典義,她坐在最下首,充當觀眾。
他們辯的也不過是佛法、道法,天人合一之境,不過是統治的終極。
中途上首的蕭雍見她一直垂頭不言,問:「李幼文,你說一說。」
李令俞想起了楊勃,想起他說,我能做什麼?我只想讓江州的百姓活,只想孩童別餓死……
「佛法高深,我年幼無知。」她開始不怎麼聽話了。
陳留王蕭鋆怕祖父怪罪她,接話說:「小李大人年幼,正是青春年少。」
太原王也說:「小李大人一筆丹青繁花似錦,我等俗人就愛看這些團花錦簇。」
蕭雍卻不滿意她的回答,問:「養仲誇你少敏,你倒是說說佛法自然,諸法自然何解?」
這就是故意為難她。
她厭倦了一日日的虛假奉承,就像從前厭極了那些酒場上那些不能得罪的甲方。
臣不認同諸法自然,若是自然,就不會有那麼多樓臺寺廟,香火鼎盛,也不會有什麼普度眾生。我只信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但終究需有人以身做燈。」
她面無表情地說。
幾人靜悄悄看她,她知道蕭雍對她就像一隻寵物而已,蕭雍眼裡,她就像是一隻貓,一隻狗。不過是因一幅畫、或是一句傳聞而好奇,傳喚她進來瞧一瞧。順眼了就留下,僅此而已。
可她不想做只會討人歡心的狗。
蕭雍倒不是因這個,留她是因為呂匡淵,因為眾人不知的從前,或是他自己不敢想起的從前,也因為她太年少,太鮮活。太像從前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