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天生神力的大爺爺(第1/2 頁)
吃過晚飯,我大爺爺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徑直走到豐樂石橋北端那塊低一點石碑上,坐下。
如果站在烏石峰上俯視,整個長條形的西陽塅,就像一條龍舟。平日裡的西陽河,約十一二丈寬,靜靜地、懶懶地躺在塅中,極像一條小青蛇,臥聽著風雨,靜看著花開花落,仰視著朝霞和夕陽,那羞澀而又傲嬌的樣子,真是美極了。
河的中間,豐樂石橋豎著四個兩頭尖尖的、黑色的石墩子,每兩個橋墩上,平鋪四根芝麻灰的大理石條子,這是我們沿河兩岸的赤腳板漢子,每天必用腳心去印證的必經之路。
我大爺爺坐的地方,有一個較大的平臺。平臺上,立著三塊石碑。中間較高的那一塊,銘刻著“永禁車輪”四個顏體字,那是湘軍大將楊昌濬親筆所書。兩旁各有一塊比主碑低六寸六分的石碑,記錄著楊昌濬、蔣克齋、成幫乾等捐款人的文字。
此時,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大地如同一隻破爛的鼓面,暴雨放肆地、毫無節制地抽打著!
西陽河裡,渾黃的波濤,裹著水草、樹枝,怒不可遏,衝向下游。掛在橋墩上雜物,越積越多,洪水毫無憐憫之心,推擠出巨大的波濤,波濤又被一連串的漩渦吞噬。
波濤,離橋面不足二尺高,不時,有呼嘯著的浪花,躍上橋面。
我大爺爺感覺到,整座石橋,在劇烈地喘息著、顫抖著,隨時都有轟然倒塌的危險。
向遠處看,洪水已漫過低矮的河堤,向爛船子河套、八達圍子河套、懿家壩河套、胡家塅河套、白石堡河套推進。
在天與地即將咬合的兩塊黑色的磨盤間,閃電以樹的形狀,暫時支撐著這個小小的空間。
自家的房子危險了!自家租養的下鴉雀塘,危險了!
而且,還不趟過豐樂橋河套,就再也過去了。
雨聲中,我大爺爺好像聽到了我爺老子決明的呼叫聲。
捲起褲腿,在洪水中一寸一寸地移動,我大爺爺走到了離響堂鋪街上不足百丈遠的地方。
我爺老子決明說:“滑石痞子到處在尋您呢。”
“滑石痞子是你喊的?”我大爺爺訓斥我爺老子:“你真是沒大沒小,不懂禮貌。一個人,不管是明裡、暗裡,都要曉得尊卑大小。不然的話,就不是我枳殼大爺的兒子。”
我大爺爺曉得,從賀家壩水溝裡衝下來的洪水,從直衝水庫衝下來的洪水,在響堂鋪厚生泰藥鋪旁邊的三角塘總彙合。如果三角塘洩洪的大閘板未扯開,洪水只能沿著東去的水溝,直接往生髮屋場的六戶人家倒灌。
土磚砌的房子,浸泡久了,隨時可能倒掉,人命關天呀。
聽到青葙痞子在喊,我大爺爺只當沒聽見。青葙痞子滿臉怒氣,不好發作,還得堆上笑意,低聲下氣地求我大爺爺:
“枳殼大爺,求你幫個忙,幫我們扯開三角塘的大閘板噠。”
滑石痞子拿出一竹筒子米酒,一刀四五斤的五花肉,遞給我大爺爺,說:“屌背時,怪褲襠;人背時,怪屋場。我們生髮屋場六戶人家,家家戶戶泡在洪水裡,搞得娘哭崽叫,人心惶惶。”
“枳殼大爺,戳開窗子講亮話,當年,青葙痞子一副灌了水銀的假穀子,把你爺老子大黃當黑豬殺,殺了你家四十多畝肥肉子田,你爺老子呢,後來一繩索子,吊死了。你們兩家的世仇,由此結下了。現在,我們其他五戶人家,與你枳殼大爺,平素,臉都未紅過,是不是?你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幫我們一個大忙,扯開大閘板,這份情,我們會告訴崽崽女女,永遠不要忘記。”
好鼓不要重錘打,好漢不要重話說。滑石痞子把話說到了這個層份上,若還是無動於衷,我大爺爺,就不是西陽塅裡的名號響噹噹的枳殼大爺了。
我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