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民國十六年那個端午節(第2/2 頁)
天已大亮,從東邊已升起一道絢麗的彩虹。我二爺爺曉得,天虹日頭西虹雨,南虹北北虹發大水。如今東邊升起了彩虹,表示近段時間都是豔陽天。
厚生泰藥房的厚朴痞子,聽說我大爺爺差點丟了性命,揹著個樟木做的箱子,趕到添章屋場。看著神志不清的盟弟,厚朴痞子掉下幾點貓淚,說:
“枳殼,枳殼,你怎麼這樣懵懂呢?魚重要,還是自己性命重要呢?”
厚朴痞子右手按住我大爺爺的額頭,左手捏著下巴,掰開我大爺爺的嘴巴,一口一口把我大爺爺的痰和泥水吸出來。
“常山,把你嶽老子放下來,平躺在床上。”
厚朴痞子跪在我大爺爺的身旁,雙手交叉在一起,用力擠壓我大爺爺的胸膛和腹部,擠得我大爺爺連吐了幾十口黃湯寡水,有泥沙草屑,有被快消化掉了的飯粒菜葉,差一點點,苦膽水都被擠出來。
弄了一個時辰,我大爺爺的嘴角上,終於露出淺笑的弧度,右手的中指,朝我大奶奶勾動。
俗話說,知夫莫若妻。我大奶奶自然曉得,我大爺爺是什麼意思。
“你想喝酒?是不是肚子的那幾條酒蟲發癮了?不行呀,我得聽聽盟兄的主意。”
我七姑母紫蘇,端著青花瓷的小酒杯子,用瓷調更餵了半調更酒,我大爺爺迅速吞下,雙唇嗡動著,表示不過癮。
厚朴痞子幫我大爺爺做擠壓手術,身上的洗刷汗都出來了。寫完處方的厚朴痞子,看到我大爺爺喝酒,訓斥道:
“盟弟呀,你看見酒,就像看見一隻肥野雞,忍不住用鳥銃子來打。這樣很傷腸胃的,你曉得嗎?”
我大爺爺僅喝了半調更米酒,忍不住劇烈咳嗽,又吐了幾口黃湯水,蒼白的臉上,慢慢有了紅潮。
我大奶奶抓住我大爺爺的右手,我大爺爺試圖在我大奶奶的手心裡,寫下幾個字。看到我大奶奶不停地流淚,便笑了,便醉了。
是啊,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淚水更幸福、更痴情的文字呀。
到了上午十一點,我大姑母金花抱著芡實,我大姑爺山牽著公英,我二姑母銀花,挺著個大肚子,我二姑爺空青,牽著賊頭賊腦的兒子木賊,我三姑母曲蓮,未拜堂的夫婿方海,我四姑母半夏,未拜堂的夫婿天冬,都來給我兩個爺爺、兩個奶奶拜端午。
我大姑母金花,抓了一隻老母雞,在厚朴痞子的藥店裡,買了當歸,黨參,黃芪,龍眼,枸杞,紅棗,熟地幾味中藥。哪曉得自家的婆婆,拿根牢騷把子,在撒柱上敲得“乒乒”響,大喊大叫:
“這個家,有得一兩個敗家子,怎能不窮呀!天喲,我怎麼不死呀。我若是眼珠子一閉,眼不見魚盡了!”
好在鄰居地舍,都曉得這個老帽子,是個捏著尺子不肯松一寸的守財奴,沒人理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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