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遇險(第1/3 頁)
按往年的老習慣,今晚必須趕到二道口的碼頭,那裡有個六角形的涼亭子,亭子中間的位置,鋪著杉木板子,六個扮禾佬,彎著腰,弓著腿,勉勉強強可以睡一晚。
河堤上邊,千萬不能亂睡,洪水過後的堤岸上,到夜裡,到處是吐著紅信子的毒蛇。
今天晚上,趕點夜路子,明天早上,可以趕上二渡口第一趟渡船,不然的話,明天中午,趕不到東家的院子裡。若是老東家,招滿了扮禾佬,還得重新尋找新東家。
除了黨參痞子身上還有點小錢外,其他的漢子,身上帶來的乾糧,早已吃過乾乾淨淨。說不定,還得餓上一兩天,餓得你楊三不認得四白眼,到時候,在太陽烤著長堤上,莫說有力氣走路,只怕上爬都爬不動。更莫說拿錢,去買什麼三文錢一個的燒餅子。
長長的、幾乎筆直的西洞庭防洪大堤上,已經沒有幾棟爛木頭搭建的、蘆葦杆子圍著的、爛泥巴糊著的茅草棚子。臨湖的斜坡上,長著高大的、枝葉茂盛的水杉樹,像一個個巨大的籬笆樁,死死撐住即將墜落的天空。
臨行前那天晚上,在我二伯父瞿麥的房子,神童灣地下黨支部書記女貞說:“瞿麥,組織上安排你到澧州府去,把那一帶的農民運動發展起來。至於西陽塅裡的的農民運動工作,暫由剪秋同志負責。”
女貞告訴黨參痞子,你可以聯絡一個火炬的同志。
火炬!火炬!四天來,黨參痞子特別留意,交通要道的牆壁上,將軍箭的石碑上,樹木上,是否留有火炬的圖案。
黨參痞子似乎忘記了還要吃飯,還要喝水,還要睡覺;忘記了腳心裡被磨爛的水泡,帶來鑽心的痛,只渴望著火炬圖案的出現。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下半夜的月亮還在冒出來。但西洞庭湖上的風,早已把烏雲送到九州外國去了。
前面一里路的地方,背後的水杉樹上,掛著一盞馬燈,把周圍的黑暗,燒得“吱吱”喊痛。
走近一看,那是一棟一字排開的木架子屋,牆壁是蘆葦杆子圍裹的,湖泥巴糊的,風可以進來,雨可以進來,霜雪同樣進來。
小鋪子養著一隻老黑貓,總是懷疑西洞庭的湖水,故意把它愛吃的鱖魚,藏匿在水邊的蘆葦蕩裡,老黑貓眼光,像兩把犀利的刀,隨時準備砍碎水面。
一條長著大犄角的大水牛,牽牛用的棕繩子,系在河堤最上面的水杉樹上,啃著堆在它肚子下割來的青草。大約是吃累了,索性躺下來,抬起牛頭,反芻著枯萎了的歲月,嘴巴的兩個角上,涎下一灘白色的唾沫子。
青草堆前,擺著一個空蕩的背欄。背欄中,一把割草用的彎毛鐮刀,似乎正在苦苦搜尋最近的仇家。
背欄後面,停著一輛牛車。牛車上,躺著一位用麥秸稈編的草帽蓋住頭部的老漢子。老漢子打著細微的鼾聲,似乎人乏牛困,準備在牛馬上過夜。
“喂!店家!店老闆!有人在嗎?”
六個扮禾佬,中午飯都沒有吃,到了晚上,餓得前胸貼著後背,腿肚子都發軟了。
五個人的目光,都投向黨參痞子,只有他身上,還有幾個小錢。黨參痞子朝店裡連喊三次,沒有人回應。
倒是趕牛車的老漢子,五根手指,抓開蓋上臉上的爛麥草帽子,露出一張溝溝壑壑的老臉,冷冷地說:
“哎,哎,你們幾個扮禾佬,在這裡亂喊亂叫幹什麼?擾亂我的美夢了,這裡不是你們想要吃飯的地方,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店鋪中,踱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瘦個子男人,右肩膀朝上聳拉著,左肩膀朝下歪塌著。他說:
“菜是沒有了,只剩下半爐鍋冷飯,要不要?”
“要,怎麼不要?”黃柏說。
黨參痞子看到,爛茅草房子中間的木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