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錦書由誰傳(第2/2 頁)
,你太老實了!要比作是我,我不會服氣的。他孃的,人各自是一條命,未必他們的命,是肥肉的命,這麼值錢,我們的命,是醃芥菜葉的命,就這麼賤?大不了,醃芥菜葉命的人,提一把鋒快的開山斧,砍下他們脖子上的野皛子坨坨,一鍋子燉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子!”
我大伯父茅根,提著一個雙耳的陶茶壺出來,說:“砂仁,你這個人呢,大話就是你的崽,卵子磕得砧板響,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和人家幹過大仗。”
砂仁說:“茅根呢,你不要挖我的低涵水,把我的醜,出盡了。家裡的堂客們,總是講,總是勸,霸蠻漢子,最好莫娶妻生子。娶了妻,生了子,總要為妻兒老小著想。唉!”
我大伯母黃連,給各人斟上茶水。說黃柏:“姐夫,你是個空閒不得一分鐘的勤快人,今晚,怎麼捨得出來坐人家?”
黃柏說:“還不是想邀上你家茅根,瞿麥,去澧州府做扮禾佬嗎?”
“澧州府?”黃連說:“去澧州府,有多遠?你們做扮禾佬,要做多久?”
“去澧州府,千山渡水,無數迢遠。多則兩個月,就回來了。”
黃連一昕,幽怨的眼光,朝我大伯父茅根掃去。我大伯父,趕緊低下頭。
黃柏猜想到,一定是黃連,捨不得和茅根分開,趕緊出來打圓場:“當男人的,哪個不想翹起二郎腿,在家裡享清福呀?但我們這幫赤腳漢子,生來命苦,生來就是做扮禾佬的料子。”
我大伯父茅根說:“再等幾天,等我老弟瞿麥,身體恢復幾天,我們就出發。”
“不囉嗦了,就這樣定了。”砂仁說:“我得回去了,躺在平山上,睡告告了。”
平山,是我們西陽塅裡的一句土話,是床的意思。
黃柏、砂仁走後,黃連還僵坐在椅子上,老半天不說話。我大伯父走過去,輕輕地撫摸著黃連的肩膀,黃連回過頭,兩眼都是淚水。
我大伯父心中一痛,找個理由,說:“黃連,自從你嫁過來,沒看到你唱一首山歌子。是不是我們對你不好?”
黃連說:“茅根哥哥,我現在就想給你唱一首山歌,走,我們到豐樂橋上去,我唱給你聽。”
我大伯父茅根,牽著我大伯母黃連的小手,黃連差點一個趔趄,摔倒。我大伯父雙手一抄,把我大伯母攔腰抱住。
黃連唱的山歌子,是我大伯父肚子裡的蛔蟲,在蠕動:
正月是新年,
郎要上四川。
雙手扯住郎的衣呀,
依呀依子喲呀!
早去早回回,
家中有黃連。
四月忙插田,
山花紅滿天。
站在板凳上踮腳尖,
依呀依子喲呀!
手遮涼棚瞧不見,
到處是雲煙。
七月流火天,
郎去大半年,
門檻磨得鞋底爛。
依呀依子喲呀!
雙眼都望穿,
淚水一串串。
十月霜滿地,
十月月偏扁。
依呀依子喲呀!
雁字排一行,
錦書由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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