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教婿(第2/2 頁)
只能躲在靠水岸邊的草叢中,水流較為平緩的地方。
這時候,用大扳罾子,撈個幾十斤、百來斤魚崽崽,不是多大的問題。
問題是,後面的醃製、燻幹,相當有講究。小魚洗乾淨,清除內臟,再洗,瀝乾水,放到盆內,撒上鹽、料酒、辣椒粉、香料,醃一個時辰,放到蒸籠裡,蒸熟,再用細糠、碎米煙燻,直至燻幹。
鯽魚無論大小,都不要去燻。燻幹後的鯽魚,只剩下一個空殼,還全是骨刺,沒人吃。最好是選麥穗魚、溪石斑。爬沙鮫、翹嘴魚、馬口、白條,鰟鮍魚、泥鰍魚。
做好事,青黃不接的時候,細糠和碎米,是窮人吃的東西,哪還捨得用去燻魚囉。
燻得好好的乾魚,拿到神童灣街上,去換幾鬥幾升糙米。別人不買的燻魚,自家留著,來個同年、嫚嫚、姨外婆,瓜棚搭柳葉的親戚,請個做手藝的匠人師傅,煮一碗乾魚,好且是個有眼珠的葷菜,是啵?
到了響堂鋪街上的厚生泰藥房,我大爺爺看到厚朴痞子,戴著老花鏡,醮著口水,翻看著豎版線裝的湯頭歌書,哼哼唧唧幾句,停下,磨一陣牙,又讀。
我大爺爺故意把磨牙床,說成是嚼炒黃豆:
“九哥,又在嚼炒黃豆?勻幾顆給我,晚上好下酒。”
厚朴痞子叔伯兄弟多,他排行第九。
厚朴痞子頭也不抬,大咧咧地說:“不是嚼黃豆,是嚼甘草呢。”
我大爺爺反唇相譏:“老古板人講,好吃如小賭,你小本小利的藥店,哪裡經得起這樣嚼下去?不怕敗了祖產祖業?”
“咦,你說的什麼話?”厚朴痞子說:“爺孃送我二十四顆鋼板牙,總要嚼碎世上幾堆不平事吧。”
我大爺爺嫌厚朴痞子講話太深奧,屌彈扯得沒意思,拱手道:“你嚼,你嚼,繼續嚼。”
出了藥店,向西走了幾步腳,我大爺爺站在圳巷子上兩根石條子上,看洪水嘩嘩流淌。然後,轉到我大姑爺常山家裡,常山和他孃老子,一個推石磨子,一個往盤子眼中喂吃足了水份的黃豆子。
我大爺爺虎著臉,對常山說:“小圳巷子漲這麼大的水,水快要從窗戶灌進房子裡來了,河勘邊上的野柳樹,黃荊條子,苦楝樹,豬婆子藤,冬茅草,不去砍掉,還要等到幾時?非得用洪水翻進房子裡,才肯動手?”
女婿半個崽,該罵就罵,該訓就訓,不要講三伯母六奶奶的客氣話。
“我看你呀,哪是大事,哪是急事,哪是火燒眉毛的事,分不清楚。哪是小事,哪是平常事,分不清楚。”
我大姑爺常山不做聲,拿一把長柄的砍柴刀,出門去了。
我大爺爺講的話,是帶著幾分牢騷。牢騷是發給常山的母親老帽子聽的。意思是說,老帽子,有我枳殼大爺在,你不要今天三三,明天兩兩,陰不陰,陽不陽,專門欺負我枳殼大爺的女兒,金花。
我大爺爺說完話,哪管老帽子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反眼不看孟家衝,勒轉身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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