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窮人家算不得的賬(第2/2 頁)
,鄰居家雙層下巴的茵陳,扯著嗓子大罵丈夫辛夷:“你這個天煞的狗奴才,還在攤屍?豬欄倒了,豬被打死了!”
辛夷懵裡懵懂地說:“你確定,是我們家豬欄倒了?”
茵陳一個大耳括子打在辛夷臉上,怒罵道:“雷公公怎麼不劈死你這個沒用的貨物?天啊!卻打死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兩個月的架子豬。”
我大奶奶小聲說:“造孽呀。”
“怪哪個呢?”我大爺爺說:“他們兩公婆,一個窯子裡燒出來劣等貨。平時,水蛇鑽進屁眼裡,也懶得扯出來。豬欄的水溝,全被雜七雜八的東西填滿了,屋簷水沒地方流。土磚牆,洪水一浸一泡,脆透了,哪能不倒?”
我大奶奶嗔怪我大爺爺:“你呀,講話像打雷一樣,能不能小聲一點?茵陳那個搜禍大娘聽到了,只怕她又會夾裡夾生,罵上三天沖天娘呢。”
我大奶奶又說:“是呢,一條五六十斤重的架子豬,他們家大半個家業呢,當真是可惜了。”
我大爺爺的鼾聲逐漸粗重,迷迷糊糊地說:“這年頭,人都不值錢,何況是一條豬呢。”
大清早,我大爺爺挑著一擔二百五十斤重的豎麻桿子,我二爺爺力氣差一點,大約只有一百六七十斤重,兩兄弟將擔子放在安門前塘的石碼頭旁,分成四捆,用棕繩子捆緊,系在柳樹上。
石碼頭是一塊石墓碑搭建的,平時,牛到塘裡去喝水,踏出一條小溝槽。我兩個爺爺昨天砍的活豎麻桿,就浸泡在這個溝槽裡。撈出來,塞在高椅箢箕裡,溼漉漉的,待到水瀝乾了一點,挑回我添章屋場五尺三寸寬的前階基上。
我的兩個奶奶,四個姑母,一個伯母,不用安排,各就各位,剝著豎麻桿,丟掉中間白色的豎麻光桿子,剩下的的豎麻皮,還得用一把刮刀,刮掉外邊的粗綠層,留下里邊的那一層,洗乾淨,晾在長竹篙上。
我的兩個姑母,曲蓮和半夏,男方早就送了拜堂的日子,一個在歲尾,一個在年初。孃家人打發一床麻蚊帳子,倍有面子,勤勞人的象徵呀。
我兩個奶奶似乎心緒不寧,每隔一個時辰,就跑到安門前塘的石碼頭處,望一次。我大爺爺只得在心裡嘆氣,曉得兩個老帽子的心思,曲蓮和半夏的男人,這個時候了,還不來拜端午?自己家做幾個粽子,敷幾個鹽鴨蛋,買幾把大蒲扇,有那麼難嗎。
我二爺爺陳皮,我二奶奶茴香,只生了三個女兒,第一個是銀花,前年冬天嫁到了壺天麻紗塘;第二個是半夏,第三個是夏枯。
只有三個女兒的二奶奶,像是前世做了什麼虧心事,心中那個悔字呀,比正南方的人行山還大,還沉重,感覺對不起列祖列宗。平日裡,我二奶奶很少出門,講話細聲細語,從不與人爭長論短,生怕搜禍的長舌婦娘們,指著背皮罵,罵她是絕滅火煙的種。
好在大奶奶的肚子爭氣呀,生了茅根、瞿麥、決明三個兒子。
啊喲喂!人活一世,到底圖什麼呀?還不是圖一個後繼有人嘛!沒有兒子,族譜上標註的,是一個大墨疤!
我大爺爺枳殼,當然不會讓我二爺爺這一房,斷了香火呀。我大爺爺做事,向來有點獨斷專行,也不與我大奶奶商量,喊來族長剪秋,將我爺老子決明,過繼給二爺爺、二奶奶做兒子。
我二爺爺、二奶奶,自從有了我爺老子這個繼子,彷彿,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點。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