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扮禾佬出發(第1/2 頁)
“老三,在家裡,多幫爺老子做事,讓他們少操點心。”
“嗯。”我爺老倌子決明,含糊不清地答覆著。
大黃牛“犟犟”的屁股上,肚皮上,脖子四周,一大群蚊蟲,蒼蠅,放肆叮咬。更有一種狀似蜜蜂一樣的蟲子,外號叫做“王捨命”,一根尖刺,刺破牛皮,瘋狂吸血。
大黃牛瘋狂地甩打著長長的牛尾巴,右打一下,左打一下,驅趕蚊蟲。
“呃呃!”
大黃牛既像是催促我爺老子,又像是和我二伯父、黃柏、砂仁告別。
黃柏個子矮,又瘦,拿把禾鐮子,割稻子,飛快的手腳。砂仁和和我大伯父茅根,手臂上的勁頭大,一人一個禾把子,對著扮桶的扮禾盤,交叉著摔打,從來不曉得畏勞苦。我二伯父瞿麥,個子高大,腿長,肩膀上功夫好,將扮桶裡的水谷子,扒到大灰撮箕裡,再倒入大灰籮中,挑上一百七八十斤,像挑繡球一樣。
這四個湊合成一個扮禾佬的班子,拿現時代的話來說,叫做黃金搭檔。
從龍城縣百里之西的西陽塅,走到澧州府的安鄉院子,七百里路是足夠有的。鐵腳板漢子,一天走一百二三十里,應該不在話下啊。
過了響堂鋪街上,翠風恆,合興祥,成太和,鐵爐裡,石碧山,林家灣,梨子堖,李家祠堂,石橋邊,王家嶺前,曠家芲上,龍潭灣,天子地,便到了三芲坳上,西陽塅上七里,便算走完,也剛好到了天亮。
站到高處,放眼一望,散落在西陽塅兩旁山腳下的茅草房子,斷斷續續冒出了炊煙。雞鴨放出了雞塒,拍打著翅膀,叫得歡暢。
下了三芲坳上的三里多長的坡,朝前一眼望去,壺天六十塅,在晨光中,闖入三人的眼底。
過了洪山殿屋場,毛坪裡屋場,巖前洞口,向右拐,便是一個二里長的上坡,沾滿露水草的大路兩側,有幾棟零亂的房子,那裡就是麻紗塘屋場,我二姑母銀花的家,就在那裡。
我二伯父瞿麥,與我大伯父茅根,黨參痞子,昨天商量過,今早上,在那裡匯合。
上坡,下坡,一個來回,便要多走四里空路。砂仁說:“多走四里路,不得腳板心裡的蟲子嗎?我和黃柏,在這個分岔路口等你們。”
我二伯父說:“砂仁哥哥,別人說你是個空額頭,聰明絕頂,我看未必呢。”
砂仁說:“瞿麥,你有屁快放,有活快說,莫繞彎子,耽誤我們走路。”
“銀花是我滴血親的姐姐,我這個弟弟輕易不去,這次去了,她未必不肯招待我們一餐早飯?”
“有道理。”砂仁說。
聽瞿麥可能有吃的,砂仁、黃柏,兩個人的眼珠子裡,放出餓狼一樣的綠光,興沖沖走在前面,生怕搶不到吃的。
我二姑母的男人,空青,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昨天擔著木匠擔子出了遠門,未回來歇宿。
我二姑母銀花,挺著個七八個大的孕肚子,動行艱難。坐在灶臺邊,燒柴火。
銀花家的坨背婆婆,和黃連的嶽老子一個模樣,兩個眼角上,各掛著一坨明晃晃的眼屎。眼淚汪汪的樣子,不知是為誰剛剛哭過喪。
小腳老太太,拿著牢騷把子,看到三個男人拐進了家門,曉得來的人,是飯鍋裡搶食的人,枯瘦的手,故意將牢騷把子,敲得“呯呯”響,嘴裡不乾不淨地罵:
“黑牙齒,你家的紅花雞公子,又跑到我家裡來搶食。不要惹得我老帽子發大火,小心我一刀子把雞殺了!”
瞿麥曉得老帽子,是個大雁飛過都想抽幾片羽毛的人,不理她。黃柏、砂仁聽了,驚訝得吐舌頭。
我大伯父茅根,我大伯母黃連,黨參痞子,用煮豬瀦的大鍋子,倒了一灰籮的嫩玉米棒子,加上一桶水,燒開,熬了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