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錦書由誰傳(第1/2 頁)
即使辛夷的拳頭,握得出了油,想三五幾拳打死眼前這兩個賤人,但辛夷心裡曉得,眼前,不是時候,好比油榨鋪,若得炒好的花生出油,需要慢慢的加砧木,只要心裡磨了恨,來日方長,誰死誰手,待來日見分曉。
辛夷恭恭敬敬向七五斗桶行了個鞠躬禮,踮起身子,瞧見茵陳,挽著七五斗桶的手臂,風情萬種,嬌滴滴的上樓去了。
我大伯母黃連,只要是和大伯父茅根黏在一起,渾身有了活力。我大伯父的右掌心,緊緊地握住我大伯母的左手,感覺那隻冰涼冰涼的小手,上面的霜、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又好像是,即將停頓前的心臟,心臟與血脈、血脈與血脈,在停止迴圈前,微弱的搏動,都沒有。
茅根立刻產生無限的愛意和眷戀,立刻產生無限的痛楚和憐憫。恨不得,自己的胸膛,是一個隨時可以調節火焰與溫度的爐子,裡邊生著九個太陽,噴射著七彩的朝陽,朝陽點燃大火,足夠溫暖著親愛的人兒呀。
兩夫妻的心裡,嚮往著有一個神聖的地方,有著鮮花怒放的溪岸,有成雙成對飛舞的、低翔的、盤桓的、歡鳴的大雁、夜鶯、鵜鶘、紫燕、蜻蜓、蝴蝶、豆娘;在溫暖的、小小的杉木皮屋頂上。大樟樹的巨翅,橫腰抱著凼蘭深谷。幽谷裡,長著紅豔豔冠子的野蘑菇,一隻拖著七彩七尾巴的野雞,正在唱著情歌。在情歌唱刻纏綿的時候,陽光穿過茂盛的樟樹葉,有時平鋪直敘,有時卻如浪花,漣漪疊加不休。
在幽谷,黃連歡笑著!
我大伯母黃連,在夢中,穿著潔白的長裙子,耳鬢上插著豆蔻花,手中捧著一束蘭香花,在離地三尺的地方,自由飄移著。
間或者是這樣的:我大伯母黃連,捧著野莓果,一顆一顆,喂著長滿星星的野鹿,野鹿的舌頭,不時舔著黃連的小手,給她以巨大的、顫抖的溫柔。
而天空中,所有夢想,先是一點點,一朵朵,一縷縷,一團團,一簇簇白雲。然後,被陽光穿越、解析,縱橫捭闔,描成一朵巨大的的雪蓮花,柔和的春風,在雪蓮花上描眉、勻臉、塗唇,點珠。
一忽兒又改變了模樣!
一隻金色的鳳凰,拍動著翅膀,直指遠方,飛過去!鳳凰鳥兩隻寂寞如水的眼睛裡,氾濫著春天的光芒。
晚上八點多,我大伯母黃連的姐夫,黃柏,手中搖著一把一蒲扇,和同一個屋場的大漢子砂仁,到我家裡來了。
砂仁這個糙漢子,打個赤臂,一邊走路,一邊罵沖天娘:“絕滅火煙的蚊子,像土大蜂一樣,專門咬我一個人。黃柏,你評評理,未必我身上的血,蚊子覺得好吃一點嗎?”
黃柏碰到我二爺爺,坐在安門前塘土坪裡的竹涼蓆上,連忙說:“二叔,吃了晚飯嗎?”
“哄過了。”我二爺爺把吃晚飯,叫做哄肚子。我三姑母曲蓮,切了兩個南瓜,煮得稀巴爛,煮南瓜粥是不用放油的,放幾粒粗鹽,拌勻,攤涼,剛好一個人,一菜碗。
我二爺爺問:“黃柏,砂仁,你們兩個人,是來邀我家茅根、瞿麥,去澧州府去做扮禾佬的嗎?”
砂仁說:“我的肚子,經不得哄,想出去吃幾天飽飯。但家裡幾個人的肚子,也得賺幾升糙米子,拌點蕎麥子,哄到幾時算幾時呀。”
砂仁走到我家地坪裡,大喊:
“瞿麥,瞿麥,一個大男子漢,躲在家裡修閨女嗎?”
我二伯父瞿麥,早早睡了,聽到砂仁的叫聲,翻身下床,搬了三把嫩松樹做的木椅子,擺在坪中,說:
“不瞞你砂仁兄,我這幾天走黴運,無緣無故,給鄉公所的警察打了個半死,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呢。”
黃柏說:“我早聽說了。狗日的辰砂痞子,七五斗桶,還要你家兩塊光洋。”
砂仁說:“瞿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