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偷水(5)(第2/2 頁)
老虎,在橫衝直撞。
我爺老子冰涼的四肢,引發全身的肌肉,抽搐,就發了羊癲瘋一樣。
突如其來的昏厥,使我爺老子摔倒在草地上。腦殼在轟鳴,耳朵在轟鳴,鼻孔在抖動。
媽媽,養我的媽媽,決明要死了。
媽媽,生我的媽媽,決明要死了。
爺老倌,大爺老倌,你們快點過來,把你們的兒子,抱回去呀,揹回去呀。
我爺老子躺了半刻,又清醒過來。彷彿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慈菇,拍著胸口在大喊:
“回來呀,回來呀,決明!決明!”
我大爺爺在喊:“三伢子,決明,你要記得,什麼時候,你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點苦,這點累,這點餓,算什麼呀!”
我爺老子身體內,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在說:我會餓死,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呀。另一個男子漢聲音在說:男子漢,大丈夫,有手有腳,怎麼會餓死?笑話。
這個時候,我爺老子,不需要月亮,不需要黑暗,甚至不需要太陽,僅僅需要一個彎彎的、小小的、帶著泥土的紅薯。
這個小小的紅薯,忽然,變作了一個小小的仙女,在我爺老子的腦門上飛舞。我爺老子伸手去抓,小仙女總是格格笑著,側身滑過。
我可憐的、七歲半的爺老子,又快要昏迷了!但是,胃在劇烈地翻動,我爺老子忍不住嘔吐。
其實,我爺老子沒有什麼可吐的,只是吐著青痰,吊著長長的涎絲,不肯從嘴巴皮上滑落。
藉著熹微的晨光,我爺老子的目光,在搜尋一切可以吃的東西,或者疑似可以吃的東西。
在我爺老子一丈多遠的地方,有一株根蔸快碳化了的灌木,居然長著三五根枝條,枝條上長著對生的綠葉片,粗厚的葉片邊沿,有一圈細細的絨毛。
這種樹葉子,我二爺爺告訴我爺老子的食譜裡,沒有說過,可不可以吃。但我七姑母紫蘇,告訴我爺老子,它的名字,叫做山豬草,或者叫山葉子。春天裡長出的嫩葉子,可以一把一把地捋下來,摻在其他豬草裡,斬碎,煮熟,拌上老糠頭,攪拌勻稱,生豬愛吃。
我爺老子一想,人畜是一理,既然豬能吃,人就能吃。一個人到了需要食物救命的時候,哪還有什麼超出牲畜的優越覺呀。所謂優越感,是虛之又虛的愚蠢呢。
我爺老子嘀咕:山葉子,我不怕你!是我吃了你!不是你吃不了我!
我爺老子擔心,自己若是站著走,恐怕被突如其來的昏厥而摔傷,只能手腳並用,強迫自己,慢慢爬行。
正如我們家養的豬,從來沒有抗拒過山豬草煮的豬食,我爺老子,更不能抗拒山豬草葉的誘惑,我爺老子哆哆嗦嗦的嘴巴,正好被磕磕碰碰的牙齒咬,扯到嘴巴里,一點一點地嚼,一點一點嚥下去。
我爺老子決明,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欣慰,眼淚飈出了眼框,我不會死!這個悲慘的世界,終究有我狂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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