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第1/3 頁)
枝繁葉茂的泡桐樹,輕而易舉便勾起了商青鯉關於流華宮的記憶。
坐在樹下的中年男子,白衣儒雅,只一個背影就給人一種難以描述的淡泊寧靜之感。
“叔。”衛瑜走過去坐到石桌上,拍了下他的肩膀。
衛淵轉過頭,先是瞪了眼衛瑜,然後緩緩將視線轉到商青鯉等人身上。
衛家人都生了張好皮囊,他膚色很白,眉長遠山,一雙桃花眼看人時滿是疏離,像極了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
見到商青鯉的一剎,他似是愣了一下。
而後他擱下手裡的書,眸中疏離之色微微褪去一些,面上卻全無歡喜,反倒是皺了下眉頭,道:“你果然還活著,跑我這來做什麼。”
商青鯉:“……”
便是冷淡如長孫冥衣,見此也不禁挑了下眉頭。
——衛淵這態度委實不像是見到親人的樣子。
“小叔。”商青鯉愣愣喚了聲。
她幼時在深宮裡,每日都是看不完的書,學不完的武,只有了聞和尚會給她講些宮外的山水趣事。聽多了皇宮外的錦繡山河,聽多了江湖裡的恩仇快意,她像是被關在金絲籠裡的鳥兒,外面的天高海闊是她藏在心底不能說出口的憧憬。
所以常在父皇口中聽到的小叔衛淵,是她心中最羨慕的人。她羨慕衛淵可以逍遙四海,可以走她走不了的路,可以看她看不到的風景。
衛淵每次遊歷完回宮,她都恨不得拋開所有的書本招式,圍著衛淵聽他說哪裡的晚霞最美,哪裡的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
那時小小年歲的她便清楚,這些快意瀟灑,總歸是不屬於她的,即便是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未及弱冠,卻已經走過無數絕勝風景地的衛淵,成了她最佩服的人。
後來一場大火,兄姊們聯手打破了關住她的金絲籠,本該由她去守護的家國付之一炬,衛玥親手餵給她的醉生夢死,又成了另外一個囚籠。
把她拘在漠北,輕易不能離開。
十五歲時去大荒城看望姜亓,無意中聽人說起何君問在附近出沒,想到元瀟心中一直惦記著這人。於是追殺了何君問一個多月,從漠北到南蜀。又想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去長安見了玉落溪。
回到漠北的那天,醉生夢死發作,劇烈的疼痛讓她差點死掉。
是商逐岫和長孫冥衣守了她兩天兩夜,用盡法子把她從鬼門關搶了回來。
醒來時看到商逐岫鐵青的臉,她難受地抱住商逐岫哭了好久。
她多麼想去見一見漠北以外的山山水水。
可是她不能。
之後四年,她不曾踏出過漠北一步。
身上的醉生夢死發作次數越來越頻繁,她總想著離死也不遠了。
收到玉落溪那封“細雨枇杷熟,空江杜若生”的傳書時,恰好商逐岫不在,她打定主意想要在生命結束前去看一看,走一走。甚至想到和玉落溪一起。
可是事與願違。
後來,她遇到江溫酒,得到天殺,也曾感嘆過上蒼待她不薄。
時隔多年,她再次見到衛淵。
記憶裡那個不足弱冠,笑起來如清風明月的少年已經長成了疏離的中年男子。她也不再是曾經那個會抓著他的袖子,故作嚴肅的繃著臉卻掩不住眸底好奇之色的小姑娘。
那些逝去的年華,已經變成一道巨大的溝壑,擋在了他們面前。
面對元衝,商青鯉有所隱瞞,所以心中是愧疚的。且因為從來沒有與他接觸過,就像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
但此時此刻,見到這樣的衛淵。
商青鯉心中,卻是委屈的。
這委屈來的洶湧澎湃,浩浩蕩蕩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