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說李斯(第4/4 頁)
一下,“但卿等可保證毫無私念嗎?韓非死於卿、淳于越死於卿,他們的政見或與先皇帝和卿有所相異,但就該死嗎?”
聽到這誅心之語,李斯不說話了。
“李斯,我知你喜歡做官。一方面可以舒展心中抱負,另一方面也可榮宗耀祖。”他轉過頭來直面李斯帶著揶揄的口氣說:“我曾聽聞,卿有一個倉鼠的感言?”
李斯一驚,把頭低了下來。
李斯少時,觀察到了一個現象:同為老鼠,所處環境不同,待遇大大不同。廁中老鼠髒臭,遇到人或狗過來還受驚嚇。而糧倉老鼠,吃囤糧居高屋,無風無雨,絕大多數時候也也無人畜驚擾。李斯由老鼠及人,慨嘆道:“人之賢與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意思是說,一個人有出息沒沒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樣,是由自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所以李斯一生都在奮力向上爬,有正途,也有變通,還有冷血清障,反正能向上爬就行。胡亥提倉鼠,就是在暗諷他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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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嘆了口氣,“我近日睡夢間似有仙人在耳邊說,如居深宮享樂,兩載死李斯,三載死胡亥,秦因趙高而亂亡。”
李斯倏的抬起頭,嘴不自覺地張大了。
“醒後我思之兩日,”胡亥兩眼望著殿頂,“想仙人的大概意思就是,如我聽從趙高之言繼續居於內朝,趙高必將不斷培植力量,然後或許用什麼方法陷害老丞相你,這大約就是兩載死李斯吧。卿死,朝政盡落趙高手。你剛才既然對趙高的理政能力不屑一評,那麼如果朝政全入他手中,一載必亂,這大約就是朕!”他特地加強了朕這個字的語氣,“該死之時了。”
胡亥的話中帶出了冰冷之意:“不過,朕死,趙高還能獨活嗎?”
李斯瞠目結舌的望著半躺半坐歪在御案後的小皇帝,腦海中居然浮現出當年初見青年始皇帝的冷峻剛硬身影。
雖然當初和趙高一起扶立胡亥,但李斯內心其實一直對這個小皇帝不是很在意。一個十二歲的公子哥兒,只知道玩樂,從沒有接觸過國事政事。雖然跟趙高學了多年的律法,但又從沒有真正實際應用過,不過是遵照始皇帝之命學習。
迫於皇家的威勢和禮法,李斯對小皇帝必須尊重和順從,內心裡卻覺得胡亥沒有始皇帝的聰慧、精明和政治手腕。甚至李斯還覺得,過去始皇帝把政事大權獨攬,自己只是一個謀臣的角色,而既然二世小皇帝不通政事,自己是不是可以真正作為丞相管控大秦了呢?
當然趙高的存在是個麻煩,讓李斯很頭疼。而且東巡之前,皇帝也已經顯露了一些贏姓皇族的治政傳承,讓李斯的妄想頗有些偃旗息鼓。可東巡中到東巡後,皇帝一下顯出耽於玩樂的樣子,完全被趙高這個佞臣蠱惑了。
可現在李斯卻在想,御座上那個依舊是登基前和東巡後那一副憊懶模樣、毫無君王威儀的小皇帝,真的沒頭腦嗎?
李斯突然感到了惶恐。而接下來小皇帝后面所說的一段話,就讓李斯不只是惶恐,還有些顫抖了。
“卿與趙高,都是我登基的功臣。不管是卿因為眷戀權位,還是趙高為了獲取權位,若我那個大兄公子扶蘇登基,卿等二人恐怕都要失勢吧。我是個念舊的人,我不論你們是因為什麼扶助於我,只要你們做了,即是我的功臣。所以,我實不願看到老丞相你,為大秦耗費心血一生,還不得善終。趙高雖然權欲過盛,但他是我的講席,我也不願他被權欲弄昏了頭,最後走到弒君滅族的地步。”
他看著李斯用敬畏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從御座上起身,下了丹陛走到李斯面前:“老丞相,退了吧,退出朝堂權位之爭,得一個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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