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第1/5 頁)
何志國把紙扔在地上,回答:“你有病吧?我們是戀愛關係,上床是你情我願,沒有犯法。”
陳秀蓮不信,她帶著淤青去鄉里的督察處,說我被強姦了,我要告何志國。督察處成員都是熟人,其中一個扭過頭看她,說你告誰?你跟何志國早在戀愛了嘛。陳秀蓮說我們沒戀愛,但沒人理她。她在督察處坐著,從早坐到晚。何志國來找她,拉著她的手,說你怎麼還鬧脾氣呢?親媽也來找她,拉著她的手,說你回家跟他吵啊。
陳秀蓮覺得世界真小,一夜間所有人都拉著她的手。他們說可以理解,他們說事情就是這樣,他們說你不願意你為什麼要跟何志國走?你不願意你為什麼要去給何志國過生日?你不願意你為什麼不反抗?
你為什麼不反抗?
你他媽為什麼不反抗?
陳秀蓮想尖叫,想大喊,想歇斯底里地撒潑!她想撕開這些相同的臉,看看底下究竟是人是鬼。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拽出自己的手,指著何志國,說我要告他強姦。
何志國跪在陳秀蓮面前,彷彿她剛才說了什麼告白宣言,讓他感動到痛哭流涕,還要跟她結婚。親媽又握住陳秀蓮的手,心疼地說我女兒就是犟,他們小情侶經常吵吵鬧鬧。
陳秀蓮終於哭出來了,她難過的是活到20歲,才發現自己學的是另一種語言,是一種沒人能聽懂的語言。她頃刻間成了外星物種,被拋進了腳底夾縫,沒有人跟她是同類。
親媽把她帶回家,何志國跟進門,說我要娶秀蓮。他對陳秀蓮親媽講得情真意切,把自家的小賣部都算進去,說以後全歸秀蓮管。兩個人相互感動,一拍即合,好像這是樁生意,陳秀蓮就是這樁生意裡被稱斤論兩的物件。
陳秀蓮在這場滑稽劇裡逐漸發覺自己的奇怪,是她太奇怪了,何志國是她沒開過口承認的男朋友,那晚壓住她的就是隻蒼蠅。她趴在家裡的窗戶上,看著太陽昇起又落下。每晚她都睡不著,她閉上眼,就會自己反駁自己。反駁太痛苦了,她只能強撐著睜大雙眼,讓自己接受老天給的劇本。
2147年陳秀蓮20歲,在冬天嫁給了何志國。她睡在夢裡的床上,看見那盞熟悉的燈,還有那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蒼蠅。何志國可以使用她,她的身體不屬於自己,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她的思想統統都不屬於自己。
陳秀蓮有個問題想了幾十年。她究竟是什麼?她是人嗎?沒人給她尊重啊。何志國跟人喝酒,醉後對自己的豐功偉績侃侃而談。他多自信,把老婆當徽章,還覺得老婆不夠體面。
何志國打陳秀蓮,是治妻有方,棍棒底下出孝妻嘛!他覺得自己好威武,堪比南北戰爭中的英雄,為北線聯盟在後方安穩家庭方面做出了傑出貢獻。可惜沒人來給他表彰,他就在網上講。他把自己當文化人,寥寥幾句就能引來無數兄弟的叫好。
戰後停泊區經濟下滑,鋼廠倒閉了一大片,何志國的小作坊也倒閉了。他的喜怒不定越發明顯,已經到了神經過敏的程度。那時陳秀蓮有了琴琴,母女倆就睡在樓下。有天她半夜醒來,一轉頭看見何志國就坐在門口,露著顆腦袋盯著她。
陳秀蓮覺得何志國有病,她不想讓何志國靠近琴琴,就整夜坐在琴琴床邊。她白天為了養活琴琴而工作,什麼都肯幹。琴琴很懂事,每次放學就趴在食堂的桌子上寫作業,等著陳秀蓮下班。陳秀蓮終於覺得自己正常了,琴琴就是她跟世界的維繫。她藏著錢,一塊一塊地攢,想讓琴琴上學,想帶琴琴走,母女倆去哪裡都行。
但是何志國用一場酒駕把陳秀蓮的夢撞沒了。
* * *
天快亮的時候下起雨,雨珠急促地敲打著小窗外的鐵皮蓋。劉晨被吵醒了,他的臉頰貼著地面,鼻子裡都是地下室的黴味。幾條狗在叫,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