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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冷笑,「想殺,但不能殺。若因為你壞了朕與德昭的叔侄情,不值當。」
皇家不需要痴情種,情愛的惡果,已經毀了他的兩個兒子,絕不能讓德昭再栽上一頭。
這些年,他一直有想過,將皇位還給哥哥的兒子,德昭再適合不過。太子一事過後,這個想法愈發強烈。當年太后溺愛,非逼著年長二十的長兄立他為太子,金匱之盟,或許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德昭聰慧能幹,君主該有的心狠與冷靜,他都有。唯一不該有的,就是連幼清這個軟肋。
身份卑微的侍女,如何能做一國之後。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連幼清都不能待在德昭身邊。
「連幼清,朕給你兩條路,如何選,就看你惜不惜命了。」
幼清假裝冷靜,問:「哪兩條?」
皇帝道:「你要是不怕死,就和德昭成親,過夠一年好日子後,朕會悄悄地賜你毒酒。」
幼清問:「皇上不擔心奴婢讓王爺與您反目成仇?」
皇帝笑道:「朕是皇帝。」
幼清目光黯淡,是了,他是皇帝。自古以來,臣子沒有資格與君主談「反目成仇」這個詞。
她若敢說,他就敢一起殺。
透過輕薄的紗屏,皇帝望向半跪在榻上的幼清,她身姿嬌柔,此時流露出的情緒,或是摻了絕望,微彎的細腰無力支撐,像是隨時要傾倒。
皇帝想起那夜月下,她漫步花叢中摘花的模樣。
難怪德昭會喜歡。英雄難過美人關,但是得到之後再失去,美人關也就不再讓人耿耿於懷了。
天下男人都一樣,德昭也不例外。
幼清笑問:「奴婢若是怕死呢?」
皇帝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她說這句話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怕死,便入宮,朕賜你內廷女官一職。」
後宮內廷,德昭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幼清莞爾,行謝恩禮,「陛下思慮周全,奴婢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費心。」
皇帝起身,大概是準備離開,「朕給你一個月時間考慮……」
幼清搶先道:「不必一個月,奴婢現在就想好了。」
她自認為是個最怕死的人,膽小又懦弱,骨子裡養成的奴性,逆來順受。
或許人都會變,今天聽到賜毒酒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害怕。
死就死了,怕什麼,好歹還能過一年好日子。她心裡這樣想著的時候,吃驚又激動。她止不住問自己,哪來的勇氣?
皇帝蹙眉,大概是猜到她的選擇,並不想聽,「你若改主意了,便同王府滿嬤嬤說一聲。」
滿嬤嬤是王府老人,但凡府裡的事,都說得上話。原來是皇帝的人。
滿院的燈火隨著皇帝的離開,緩緩熄滅,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夜風吹過,院子裡安靜極了,只有葉子落地的聲音。
幼清半靠在窗邊,情緒意外得平靜。
許久,她重新研墨鋪紙,寫下給德昭的回信,信上只有四個字
——靜候君歸。
三月末的京城,很是熱鬧,北伐的軍隊凱旋,皇帝親臨城下迎接。
群臣列隊其後,德慶也在其中。
有人竊竊私語,「聽說了嗎,睿親王向皇上請恩旨了。」
「早就傳開了,不知道請了什麼旨,據說皇上很是生氣……」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德慶豎起耳朵。
「……睿親王怕是要永遠失去聖眷了。」
「不是剛打了勝戰嗎?」
「剛打勝戰就請恩旨,這不更要命嗎?」
德慶嘴角上揚,手指玩弄扳指,視線遙望城門處蔓延而去的大路。
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