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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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扶起施翎:“吃了面,再與岳丈道個別。”
施翎露出哀求之意,道:“哥哥教我。”
沈拓搖頭笑道:“阿翎,哥哥只許得你走,卻教不來生離。”
施翎只感有如肉身過刀山,千刀萬仞割了血肉,痛徹心扉。何棲親手做了兩碗麵,青菘油翠、白菌鮮甜、雞蛋嫩黃、醃肉香鹹。
施翎與趙宜食不知味,滿頭愁緒。
沈拓道:“快刀才斬得亂麻。”不顧施翎滿目乞求,喚了何秀才起身。
施翎手中筷子重若千斤,怎也抬不起來,垂頭就著碗沿將面扒入嘴中,喉中哽塞,哪咽得下半口,忽感頭上一沉,一隻蒼老的手輕覆他髮間,聽得何秀才啞聲輕道:“吃罷……吃完了再走。”
施翎眸中淚下,全砸進了麵碗裡,也不敢抬首看何秀才的臉,就這麼悶著頭狼吞虎嚥將面吃個乾淨,推碗矮身,衝著何秀才磕了三個頭。
何秀才坐那受了三個頭,道:“窮家富路,備幾身衣裳,多帶些銀兩,若是得法捎些書信或信物來。”
施翎磕頭應下。
何秀才又道:“既護了兩位趙小郎君,君子一諾千金,不可負人負己。”
施翎咽淚又磕頭一頭應下。
何秀才再道:“馬識舊途,歸雁南飛,你可記得‘知還’?”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親媽,我是不會讓施翎連兄嫂一面不見就讓他浪跡天涯的。你們要對我有信心嘛
施翎重將厚厚的蓑衣披好, 一頂斗笠掩去眉目,斜風寒雨反襯得屋內昏燈溫暖, 即便慘慘將熄, 卻是停泊可歸之處。
於他,更是知還不得還之所。
施翎再不敢多加停留,生怕兄嫂何公的目光勾住他的腳步, 燭火那點桔光亂了他心志。當即收好何棲沈拓所贈的銀兩,挎好短刀,掛好酒葫蘆, 又讓趙宜抱好熟睡的阿果。
院外沈拓套好車, 連同了那匹黑馬一同交與了施翎。
“哥哥請回。”
沈拓將握緊的手背在身後,低聲道:“好兄弟, 暫去鄉野避過風頭, 家裡的船隻你總認得, 眾位兄弟也是可信之人, 設法帶口信來。”
施翎將馬鞭握在手裡,道:“哥哥與嫂嫂珍重,他日歸來, 再與哥哥痛飲三百杯。”他一揮鞭子, 鞭哨破開黑暗雨幕, 擊碎落雨千點, 一馬一車轉瞬便隱入茫茫雨夜中。
沈拓睜著雙目,前方伸手不見五指,他卻仿似可見到馬車一角, 依稀聽得馬蹄踏過泥道。
天涯路遠,可有歸期?海闊山高,可有歸處?
何棲拿了一把傘立在院門中,衣襬拖在泥水裡,沈拓站了半晌這才回過身,與何棲道:“也罷,阿翎自在慣了,拘他在一地,反不如他的意。”
何棲別過臉,欲展顏淚卻先至,道:“大郎何必自欺,阿翎不過以前散漫,我們日夜叨擾只令他改過來,他無依浮萍,視我們至親,一一收了臭脾氣。好比野雀成了家燕,養得熟了,倒又將他撇在荒山野地,令他獨自過活。”
沈拓道:“阿圓,且先寬心,阿翎比你我還強些。困於一地,不比四海為家來得安全。”
何棲苦笑:“話雖如此,難免心存僥倖。”施翎所經之事,自是越隱秘越好,人心叵測誰知會有什麼變故,暗自又隱著昱王,恩威難測,遠走高飛才是上選。
沈拓挽了何棲的手二人相攜回房,阿息挺著肚子,睡得無知無覺,也只小兒高臥不思離苦。
何秀才避開女兒女婿,枯坐了一夜,數雨聲淅淅,生而為人,歷幾度春秋四季寒暑,更兼遍嘗八苦。病骨老身無能為力,也只寂寂長夜寥告先人,護他一二,保他周全,祈他安康,盼他喜樂,望他還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