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無長兄_207(第2/3 頁)
他對這世間再怎麼麻木,也沒有冥頑到對死活也覺不關心的地步。
這屍骨遍佈、無人問津的可怕地方,對他帶來的是一種劇烈的震撼,彷彿一種完全無形的屏障,將他和這個世界完全隔絕了開來。死亡帶來的憤怒和各種負面情緒讓他只能看到黑暗。
但這個僧人的到來,讓他看到了一線光明。
原來,還是有人會在乎他會不會死的。
原來,即使像他這樣連豬狗的價值都沒有的人死了,也會有人專門為他們趕來,為他們誦上一段經文。
他那對世道的不公、對自己十幾年來度過的可憐又卑微的人生所產生的悲憤之心,都在這一聲聲的梵唱中得到了平復。
他開始期待死亡,期待佛家所說的“來世”。他已經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好人家,在那一世,他要做個不愁吃穿、不會被人鄙視、不會被人打罵的有用之人。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死。這僧人救了他,給他起名“痴染”,從此以後,他便有了姓名,有了可去的地方。
“你不該救我的,我都看到我要投胎的那個好人家了。”有時候,他們也會餓肚子,痴染會咂吧咂吧嘴,埋怨起師父救了他。
這時候,師父會放下手中的經卷,笑著打趣:“你現在不是已經投胎到好人家了嗎?有哪個人家,會比極樂世界更加好呢?”
“可是我現在餓著肚子。”
“那是佛祖提醒你,‘勸人行善’的時候到了。”
“師父……”
“嗯?”
“要不我把你化緣的缽給當了吧。那個還值幾個錢。”
“阿彌陀佛,為師果真不該攔著你投胎啊。”
他在這位可敬的僧人身邊待了很多年,但他一直都沒有作為僧人的自覺。雖然他也化緣、上他通常都聽不懂的早課、揹著他喜愛的經文,可他一直覺得所謂“沙門”,和他少年時的“乞丐”一樣,只是人生中的一種選擇。
成為僧人與他,和乞丐與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繼他的大師兄嗔染、二師兄貪染之後,他被師父也趕下了山。
“去俗世中走走,以僧人的身份走上一遭,你就會明白乞丐和僧人究竟有什麼不同。愛染會繼承我的衣缽,你若無處可去,就去東平郡平陸的報恩寺找你的師叔,他是我的師弟,會收容你。”
痴染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他師父肯定是故意把他們趕下山的。山裡吃的實在不夠,他們若是全部留在山上,肯定一起餓死。
他是四個師兄弟裡最靈活的,他下山去,肯定不會餓死。乞討和化緣原本就沒有什麼不同,是他師父非要坳上一個道理。
罷了,他下山,總比小師弟下山好。
他那樣淚包的性格,下山會被嚇死的。
抱著師父給的缽,他一路邊化緣,邊搭路人的驢車騾車,慢慢的到了東平。在旅途中,只要有條件,他也會學著師父那般去給路邊無人看顧的野墳超度一番,或者給枉死或夭折的人家誦一誦經文,告訴別人他已經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其實他不會超度,誦的經文,也只會《四十二章經》和《版若波羅蜜心經》。
梵文可難記了,他能背誦這兩篇,已經是用盡了一輩子的腦力。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明白了乞丐和和尚,確實是不同的。
可能是他天生賤命,就算找到了師叔,又被贊做“得道之人”,有了比山間那座小廟還要大的禪房,好日子也過不了多久。
先是皇帝下令還俗,後來又有當官的三不五時的來搜刮。他不想還俗,師父讓他用僧人的身份在俗世裡走一遭,他還沒有走完這段人世,不想違抗師父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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