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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朱先生靜靜凝著她,「你若是做不來,朱某可代為行事。只消何小姐看清楚,眼前這人是誰。」
音落,便是起身將一側的帷幔拉開,露出後頭空曠的大片。
是幾麵灰白的牆壁,和一把擱在那裡的椅子,椅子上正捆著一名男子。男子約摸四五十歲光景,耷拉著腦袋,雙眼緊閉,嘴唇乾裂泛白。
這情景有些眼熟,同當初蘇蘇著人將她捆在柴房時極是相似。只是眼下這樁,分明捆得更緊些。
朱先生在身旁道:「餵了藥,快醒了。」
是以眼下不能言語,是以,要儘快行事。
楚驚春於心底悄悄鬆一口氣,她原本擔心嚴大人會將她認出來,甚至想好了,無論再怎樣裝作沒見過血的軟弱,也要先一步取了嚴大人的性命。
如此甚好。他還未醒來,便叫她好好替何映秋洩一洩憤恨。
楚驚春緊握著匕首步步上前,她的手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乃至舉到嚴大人胸前,仍是不夠穩當。
她緊咬著牙,呼吸愈發急促,末了,卻又緊抿著唇轉頭看向身後的朱先生。
「可否讓我一人在這?」
朱先生見她眼底噙了淚珠,又死死包裹著不肯墜落,遂將手中早已備好的斗篷送上。
「小姐穿上吧,莫染了血。」
而後退卻,然而退卻了這兩步,也不過叫眼前略略模糊些,大抵還是能透過黃色紗幔瞧見人行動的影子。
楚驚春將斗篷反著搭在身上,高舉匕首猛地刺入嚴大人胸膛。
嚴大人沉悶地痛撥出聲,低垂的腦袋猛地揚起。
「你是?」他眼底滿是震驚,死死地看著楚驚春,似乎想在這短暫的一瞬,想起到底何時何地得罪了眼前的女子。
楚驚春冷冷地凝著他,透過那雙渾濁的眸子,彷彿又看見那個眼底泣血的女子臨死前的哀求。
請姑娘為我報仇。
楚驚春抬手取下面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我是何昌的女兒啊嚴大人!」
嚴大人愈是眼睛瞪得滾圓,如撞見鬼魅一般。
他甚至來不及細想,眼前人分明不是何家小姐何映秋,可她不是何映秋又是誰?是誰聲聲帶淚,攢了這樣強的恨意。
恨意滔天的該是他才對,莫名其妙就被人綁在這裡。
卻也來不及恨。
楚驚春的嗓音愈是沙啞又絕望:「你害了我全家,害得爹爹身首異處,你難道忘了?」
「你……」嚴大人再度艱難地想要發出聲音,可將一張嘴便叫血水堵住喉嚨,再是發不出一個字來。
楚驚春俯身睨著他,雙手緊握著匕首,做得柔弱女子的模樣,用盡全力又往裡刺了一分,彷彿容不得嚴大人還有一分活下去的指望。
嚴大人的腦袋終於沉沉地墜下來,一直瞧著這邊的朱先生亦收回視線,待楚驚春朝他走來,方道:「那邊有水,何小姐洗洗吧!」
楚驚春彷彿沒有聽見,呆呆地愣了會兒,才僵硬地偏過頭看向朱先生所說的方位。她走過去,彎下身淨手。許是從井裡剛剛打上來的水,觸手極是冰涼。
其實有斗篷擋著,她的手上只沾了一丁點血跡。可她還是用力地搓洗著,洗的冷白的面板開始泛紅,洗的手指不自覺的發顫終於稍稍減弱。
再回過身走至朱先生跟前,楚驚春沖他得體地福了福身:「多謝先生。」
女子做的是強自鎮定,可發顫的指尖到底洩露了一切。
朱先生未曾戳破,只道:「何小姐眼下可算平復,或是朱某等一等。」
「不妨事,朱先生直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