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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答, 而是抬頭打量起這座冷清破敗的宮殿,逕自問:「你瞧這冷宮, 是不是又破又小, 比不上景陽宮萬分之一?」
朱緒沒心思與她寒暄, 目光鎖在她臉上, 卻見她面露自嘲,紅著眼睛道:「早在十幾年前, 朱景本就要發落我來這裡了。」
他愣神一瞬,旋即腦中掠過一個令自己不敢相信的念頭,不由瞳孔一縮:「父皇早就知道是你殺了寧皇后?」
「他恨毒了我, 恨不得掐死我。」
李氏目中無光,早就看淡了生死, 然而想起昔日之事,還是忍不住心起波瀾,渾濁的雙眼漸漸變紅。
不過她很快平復下來,發出輕蔑的諷笑:「知道又如何?他只知是我,卻猜不出我是如何做到的,自然找不出證據,也奈何不了兄長。」
那一瞬,朱緒明白了什麼。
自他記事起,父皇就對他極為冷漠,從不會特意來檢查他的課業,有時甚至數月都不會與他相見,也從不踏足景陽宮;在前朝政事上不死不休地與世家針鋒相對,尤其是對為首的李家。
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朱緒心頭如同被剜去了一塊,變得鮮血淋漓。
早在他出世前,父族與母家的仇怨就已經積下了。一個不受任何人期待的孩子,當然也不會被任何人愛護和珍視。
李氏突然變得驚亂,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放:「你舅父呢,你舅父怎麼樣了?」
「他還沒死,只是被關在獄中。」
望著她瘋癲又無助的模樣,朱緒感到可悲,既是為從未有過慈愛的母親,也是為自己。
他突然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母妃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自己的舅父了。那位出色的早逝姨母雖然不常被提起,卻讓她為了報仇償命荒廢了青春歲月,一生都獨自在深宮中蹉跎。
這樣深重的手足情誼,他從未體會過。
為了一個人甘願豁出自己的性命,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明顯鬆了口氣。
她顫顫巍巍站起身來,竟破天荒地伸出手,去撫摸自己兒子的面頰。
「緒兒,你沒有見過你的姨母。你不知道,她是世上最溫柔、最出色的人……」
這聲「緒兒」,朱緒已經多久沒有聽到過了。
一陣異樣的感覺襲來,他感到陌生又無措,想要躲開,卻不自禁地貪戀這份溫暖,這份來自一個純粹的「母親」的溫暖。
提起長姐,李氏陷入過去美好的回憶裡,那雙黯淡已久的雙眸又亮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親切而輕柔,聽在朱緒耳中,如同在唱小時候哄睡的歌謠。
她緩緩走到妝檯前,開啟梳頭用的桂花油,把那一整瓶都倒在了床帷、衣裙、紗簾上。
「母親帶你去見見姨母,可好?我們一同離開,就可以解脫了……」
朱緒靜靜聽著,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放鬆下來,彷彿陷進了軟和的棉花堆裡。
他已經可以看到遠方的日子了,那樣美好,那樣自由,可以拋下所有仇恨恩怨……一切都要結束了。
於是他點點頭,取下一盞燭臺,親手點燃了沾滿油的帷帳。
火勢漸起,熾熱的溫度燻得人眼睛發酸。
李氏渾不在意,沖他道:「朱緒,你知道母親為什麼甘願不要母子親情,也要對你嚴加管束,不惜偃苗助長嗎?」
朱緒沒想到埋藏心中多年的疑問被她輕易道出,但如今已到生死盡頭,他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