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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令頤伸出去的手都快碰到他的廣袖了,可聽到身後李逞等人已經被青麾吸引了注意力, 大約是看不到背對著眾人的她的動作, 她不做無用之事,於是理直氣壯地又縮回了手, 只莞爾一笑低聲說:「恭喜主公心想事成。」
趙忱臨一怔, 見她這樣懶得欠奉的模樣突然心頭莫名火起, 冷笑一聲,甩袖與她錯身而過。
嵇令頤只以為是趙忱臨不爽她打探訊息,也不辯解, 溫情蜜意地跟在他身後,盡心盡職地扮演著一個碧鬟紅袖。
趙忱臨走到李逞等人面前, 看到地上三三兩兩的油紙、他命青麾買來的青羊宮窯茶具以及地上一大灘水跡,再看幾人乾淨整潔的臉龐……他大概能猜出身後這條亦步亦趨的小尾巴剛才有多殷勤。
也是, 大概在她眼裡李逞與他並無區別,都是打探訊息的一個口子罷了,她能怎樣對自己推襟送抱、款曲周至,也能怎麼對李逞等人。
他腦中思緒紛雜,想起兩人初遇只有他還記得且認出了她,而嵇令頤這麼久從未表現出兩人是舊相識的驚喜,想來這種陳年往事只有他還在意一二,而她早就如迢迢東水向前奔,把這種不值一提的舊事拋在腦後。
不記得就不記得。
反正他也不是那些結草銜環、重情重義的良善之人。
最初相逢看到眼下那顆小痣他也無動於衷,只想著寧可錯殺不可漏網,先將公主除之而後快。後來還是見到她善醫術且與「願無疾」對上號才認出她的身份,放過她也只是念在自己身患奇毒且她實在是個可造之材。
至於再後來……趙忱臨想來想去,把自己對她的好歸納為突發性良心發現,雨夜救她權當是還了小時的救命之恩,好生照顧則是報恩她那時的一碗清粥蛋羹和那包單籠金乳酥。
既然恩怨兩訖,他之後必然對她如同其他任何一顆棋子般,留著她只為了那公主頭銜和皇室血脈。
「感今恩重命輕,遂感遇忘身,我等在這裡謝過趙王、謝過夫人!」李逞等人面向趙忱臨稽首跪拜,行了個大禮,齊聲高喝,「願為趙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趙忱臨前腳剛理清了自己複雜的心路歷程,打起精神準備處理眼下「招安」的局面,誰想一句大恩大德感激不盡的話只捕捉到了「夫人」二字,頓時表情一僵,有幾分惱羞的意思,可神情愈發冷漠。
而身後的嵇令頤仍是那副嫣然淺笑、落落大方的模樣。
趙忱臨緩緩吸一口氣斂了表情,俯身雙手扶起李逞笑道:「千夫長勇冠三軍、萬夫莫敵,能有幾位助力,琨玉萬事濟矣。」
幾人被趙忱臨誠懇真摯的感慨說得愈發心頭激盪,幾欲落淚,想起自從龐紹死後幾人遭受了多少冷眼暗諷,而如今棄暗投明才重新有了建功立業的希望,為表誠意當即想要吐露高馳排兵布陣的軍事機密。
「不急。」趙忱臨玉冠琳琅,寬衣博袖,此時面上含笑,看起來還真像是個明並日月的聖君,「諸位還未用膳,我們不妨邊吃邊談。」
他明顯是不想把這些軍事機密當著嵇令頤的面說出,領著李逞等人往暗道門口走,看來是想要在他那西十二廂房裡繼續「執棋夜話」了。
青麾已經將那血淋淋的屍塊裝進了一個厚厚的冰棺裡,那冰棺並不大,屍體沒有擺出一個人形,而是如同市集上買豬肉似的隨意疊放,力求減少佔地空間。
嵇令頤只瞧了一會兒就收回了目光。
地底下陰冷潮濕,但這種冰棺也放不了幾天就會化了,這估計只是臨時存放,等真正運出去時還會取新的來。
她見趙忱臨走得頭也不回,小跑至他身後,還未開口,他冷冷道:「你跟上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