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第1/2 頁)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來自徐氏,一道則是來自終於穿過人群的安遠侯沐馳。
聲音一起,沐清溪當機立斷,看都沒看沐馳,徑直掠過徐氏走到安遠侯府正門前,當街跪下。
她這一跪突如其來,徐氏愣了,周圍的人隨之一靜,沐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幕,不知該作何處置。
沐清溪瘦弱的身子跪在朱紅色的高門前,安遠侯府的門第那麼高,跪在門前的身影那麼小,似乎下一瞬那個幼小的身影就會被朱紅色的血盆大口吞噬殆盡。
她定定地看著府門上一磚一瓦,幼年時她曾無數次坐在門檻上等待下朝歸來的父親。從皇城回到侯府會經過雙魚衚衕,衚衕口有個老伯是個手藝人,會捏泥人、做風車……父親會買了小玩意兒來逗她,還會從福滿齋買了她最喜歡吃的紅薯糯米糖,一邊給她往嘴裡塞還要一邊叮囑要少吃,不可以告訴母親,不然母親會讓他睡書房……她的父親,她的母親,記憶裡寬闊的背脊、柔軟的懷抱,都沒有了,他們一定不曾想過他們的女兒有朝一日連從正門回家都這麼難……
「此一拜,為祖母,孫女守孝三年不曾承歡膝下晨昏定省,是為不孝。」沐清溪雙手置於額前匍匐在地,端端正正地行禮,她的祖母,她恨,她怨,可是她終究還是要感謝她,若不是她,她和客兒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若不是她,他們早在淮安渡口就該變成兩具屍體了。
「此一拜,為父親兄長,父兄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為人女,為人妹,非但不能支撐家業,反而不曾照顧好兄長遺孤,有負父親厚愛,兄長疼愛。」對不起,大哥,對不起,父親,清溪不曾照顧好客兒,他本該聰明伶俐,他本該含章素質,冰絜淵清,是清溪失職!
「此一拜,為母親嫂嫂,安遠侯府更易其主,二叔無情,二嬸刁難,沐清溪有家回不得!」
二叔無情,二嬸刁難,有家回不得!
三句話一出,等於是將不慈不仁不義的名聲釘在了安遠侯沐馳和侯夫人徐氏的身上。
周圍頓時炸開了鍋,眼下是什麼情形清清楚楚。周圍人哪還有看不明白的,這安遠侯承襲了兄長爵位,非但不善待兄長遺孤,反而諸多刁難迫害,實在是令人寒心!
沐清溪不管周圍的反應,接過錦繡遞上來的包裹,將其中的東西取出,前後排開擺在地上。
四周寂靜無聲,圍觀的人彷彿還沉浸在剛才那三拜的震驚裡,一個小女孩兒,孤零零地回鄉守靈三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卻被堵在門外,有家不得回,沐馳兩口子乾的什麼事!
徐氏目光落在那四樣東西上,頓時慌了手腳,幾乎是悽厲地喊道:「你要做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誰!」沐馳同聲發問,衝到沐清溪身後看到那四樣東西同時也停住了腳步,面上顯出驚惶的神色來,厲聲質問,「你要做什麼!」
那前後排開的,放在安遠侯府匾額下的,是一排靈位。
安國公沐駿,安國公夫人杜氏,安國公之子沐清泉,沐清泉之妻秦氏。
沐清溪終於回過頭看了一眼沐馳,那一眼雪光乍現,冰冷徹骨,直將安遠侯硬生生逼退了一步。
「二叔。」沐清溪淡淡地喊道。
沐馳幾乎是惶惑地看著她,看著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孩兒,她神色淡然,目光柔軟可憐,彷彿剛剛那劍鋒般的寒光只是錯覺。是錯覺嗎?
是錯覺吧,只是個女孩兒。
「侄女兒啊,你這是做什麼?」沐馳硬生生扯開了個笑容問道。
沐清溪看著他,她依然跪著,用柔軟而又可憐的目光看著他,柔聲說道:「二叔,這是我父親和我母親的靈位,你不跪麼?」
她的聲音輕而淡,但是就是能夠直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