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第2/4 頁)
,許多事尚且運籌帷幄。但在高處久了,底下的官員為著各自利益說話亦真亦假,須得從這些真真假假明爭暗鬥的諫言中明辨要害,可就不那麼容易。
雖然他並不認為那織造上就真的乾淨,但楚鄒這件事沒有透過自己,表面敷衍是小案,私底下卻動作,卻叫他覺得當年倚重的兒子已經離自己很遠。楚鄒生性裡的堅毅、內忍與被束縛的桀驁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當年立為皇儲,也正是因為看重了這一點。但此刻楚昂卻覺得逐漸有些超脫掌控,不論出於什麼原因隱瞞,他已不再是兒子的心之倚靠。
眼前浮起養心殿前那個四歲送荔枝湯的幼子,還有御書房內字句咄咄的十四少年,楚昂微微蹙了蹙眉頭。
夜色已深,宮廷靜悄悄的,他便起身往院中去散步。出昭仁殿往露臺上望,不遠處坤寧宮隱匿在紫禁城的蒼穹之下,月色冷廖,那一座宮殿靜謐無聲,簷下燈籠幽紅,就好像裡頭還有主人在臥眠。
楚昂的腳步便不由自主往那邊踅去。
錦秀只聽殿外袍擺輕簌,不禁起身出來看。風吹著桌案上的奏摺發出噗噗的聲響,那桌旁沒有人,只有桌角被喝去一半的百合蓮子湯。從前沏的湯水皇帝是不喝的,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起,便總會不自覺地端起來用上幾口。許多的習慣就是這樣潛移默化。她想了想,便輕步隨去院中。
漢白玉階在月色下打著冷光,那露臺上皇帝神色執迷,身影幾分孤寂。她微微咬了下唇,然後便低下頭無聲地往回走。
自從坤寧宮失火後,殿前殿後皆有輪班巡邏的禁衛。臺階上坐著個太監正在打盹,腦袋搗得似雞啄米,忽而重重搗一下醒來,看見腳前多出一道明黃袍擺,嚇得啪嗒爬起來:“皇……皇上!”
楚昂也未理他,徑自往殿內踅去。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皇帝是乾,皇后是坤。雕刻繁複的金漆影壁下靜悄悄的,多寶櫃前毀過的瓶瓶罐罐映出幾分斑駁。繞到屏風後是一張三彎腿羅漢榻,幽謐地杵在暗影裡,好像那上頭還坐著個人似的,看見他來便抬眉對他一嗔笑。
楚昂有些傷情,去到床沿邊坐下。鏤雕龍鳳的四角架子是造舊過的,為的是與從前一樣;藍緞的床簾半垂,裡頭的物什依舊按著她的喜好擺放。那叫錦秀的宮女倒是小心翼翼。
他用手摸了摸涼卻的枕面與褥子,想起昔年與孫皇后躺臥在上頭的那些繾綣綿綿,還有她後來與他的生分與續緣。她捧著他的臉親,他纏著她不肯善罷甘休,她給予他的感受,和這宮廷裡的每個妃嬪都不一樣。忽而那纏綿換作生產時的哀慟,他整個人便沉浸在那悲愴裡,只是在床頭默默地呆坐著。
值夜太監見他不出來,連忙點起一盞燈,欲要輕手輕腳地送進去。
錦秀看見,便擺手制止了他,叫他把燈滅了,不要去影響。
自從錦秀把皇九子喊醒過來,宮裡奴才對她的態度便都恭敬,那太監聽她如此吩咐,便繞去殿的另一頭不再打擾。
影壁后皇帝的坐姿筆挺,繁複刺繡的衣袂露出一角,掩不住他的情思。錦秀看見了,只是默默地揩著披風站在外面。風吹著她淡妝的臉龐,她的顏面總是不老。原本當年被選進宮來,就是因著出挑的姿色,奈何總不得時運。宮裡頭講究妝容氣度,奴婢的妝不許畫濃,但要求膚色柔和細好。尚宮局按季按月給宮女們派發的潤脂妝膏,她從來細心地用著,因著甚少大悲大笑,那張二十七歲的臉容看去無有多少變化。
三丈高的宮牆望不穿,捨不得死,又熬不到那麼久的盡頭。這或許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她可以此時走開,也可以留下一搏。但一走開,那麼興許就永遠只能是一個可無可無揮之即來終日忐忑的教養宮女,隨時因著皇太子的一句話而丟差事;並因著舊時的身份而被人拿捏,譬如萬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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