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第2/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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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那天採選,依舊是在體和殿後頭的儲秀宮裡舉行。考慮到酷暑天熱,辰時初便開始了,司設監的太監在院子裡搭了幾個涼棚,一眾打扮得花團錦簇的秀女靜候在涼棚下,生怕把臉上妝容曬花。
正殿的銀盆裡化著冰塊,滲透出絲絲的涼氣。鐵力木雕雙龍擋板平頭案上披著明黃的綾羅緞,楚昂著一襲玄色龍袍端坐於正中央,左右各是皇后與張貴妃。正值三十三風華的皇帝果然是英俊神武的,而身旁皇后看上去也是那樣的姣好明豔,這是秀女們所沒有想到。
張貴妃默默坐在一旁,這二年皇上去找她的次數已漸然減少,她已經習慣了,不會再似當年那般時時覷覦他也時時因他泛酸。
太監在殿前報名兒,聽到名字的秀女便一撥撥走進來。怕時辰久了天熱,今次的隊形是四排五個,進一輪便是二十。尚儀局的姑姑喊側身與抬頭,叫屈膝作揖,秀女們恭敬地做完動作又恭敬地退出去。
杜若雲並非被安排得很顯眼,直到 『陸肆』八子無終
都說太像。
明明一張臉並非一模一樣,但那一顰一笑,舉手投足,怎麼卻散不去從前那位的影子。竟連喜好也不甚巧合,都喜歡荷葉的澡豆香,喜歡素花點翠的釵子和杏色的褶裙。
七月是陰月,時而夕陽落山了暗濛濛,那角獸廊簷下的殿宇便顯得有些恍惚。紫禁城裡都怕七月。養心殿內龍案旁的杜若雲就像一隻鬼,蠱惑了皇帝,靜悄悄站在他身邊,像古時候的幽魂迷惑了書生。
周雅立在殿外看,八個多月的肚子挺得圓鼓鼓的。她一手託著腰身,一手牽著三歲多的皇七子,腳下的步子就跟被魘住了似的,邁不開。
何婉真是她心中的噩夢。
許多人好像天生一見面就能嗅出相剋的氣場,在何婉真還是個普通秀女的時候,周雅就覺察到她身上的威脅。張貴妃只當她周雅生得明媚,把耗損的藥粉融在她飯食裡,卻不知真正的勁敵乃是這個悄不張揚的何婉真。
那是周雅害何婉真的第一次,她把張貴妃讓人做了手腳的飯食對調了。陷害完在心中是毫無波動的,自小長在高門大宅,這些伎倆早已是司空見慣。
第二次的慘烈卻是她所沒有料到。
原只是想趁那天人多生亂,把何婉真肚子裡的下藥弄沒有了。何婉真心軟,懷了皇帝的骨肉不敢說,怕刺激到待產的孫皇后,就只是一個人偷偷地吐。那樣子與府上姨娘早孕的反應太像,彼時周雅月事剛停一個月,她便不想讓她生得比自己早。
原只是要絆倒的,哪兒想到後來卻突生出那般的變故。一口湯鍋怎麼就恰恰好的過來,怎麼就咯噔一晃照著何婉真的臉上潑,她甚至都可以聽到她皮開肉綻的孳孳聲,整個場面都亂了,她連心跳都不敢太用力。
後來何婉真就死了,自縊在儲秀宮後面的那個麗景軒裡,到了兒也沒人曉得她懷過皇帝的骨肉。聽說死的時候蒙著臉,垂散的長髮黏在臉上,撕開來裡頭一片黑紅色黏糊。西六宮這一片唯獨周雅這一主,每到夜裡風萋萋地吹,那風中似也藏著嚶嚶繞人的魅魑,她後來就時常做噩夢,這麼多年了,每一想到那年七月的場面,心裡就直髮怵。
她真沒想把她害到那樣慘。
但皇帝也沒有把她調地方,明明東六宮還空著一個鐘粹宮,她也暗示過好幾回了,偏是依舊把她留在這一片地兒。更甚至把何婉真的貼身奴婢曹可梅放到了自己身邊,叫她每日每夜難以忘記。帝王面冷,她時常看不懂他心思,只是後來她卻是受益的,在他最灰心冷寂的時候,她掐著時機用懷孕的訊息暖慰了他,這些年他也給過自己眾所豔羨的寵愛,她便解釋作他把對何的寵愛轉移給了自己。
但絕不可能因為這個酷似何婉真的女人出現而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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