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機門(第2/2 頁)
就似那人問,“還不知我是什麼人,就要跟我走?”
也許他根本不會答,不願或者不屑,但心中有困惑,為什麼不問一問呢?
良久都沒有再聽見那人說話,阿磐幾乎以為那人不會再答她了,總之上了他的馬車,是什麼人不也都是她的主人嗎?
罷了罷了。
那人身上暖和,泛著淡淡的草藥味,阿磐迷迷糊糊正要睡去,恍惚間聽那人嘆了一聲,“中山人。”
那嘆聲悲哉痛哉,如泣如訴,即便她半睡半醒,依舊被那一聲嘆攫住了心口。
是了,他們都是中山人,都是亡國奴。
她被這嘆息所染,忍不住也幽幽一嘆,便在這嘆聲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披星戴月地接連趕了三日的路,這三日都與那人朝夕相處。
那人不必她端茶煎藥,侍奉梳洗,只要她用耳聽,用心記。
他教給阿磐到底什麼是國家道義。
他說要恢復中山的宗社,教她懂得匡時救國的道理。
他說,她便聽。
說什麼,她便聽什麼。
要她記什麼,她便記什麼。
三日之後,我死國生,我死猶榮,義無反顧,報國赴難的至理,已深入她的膚理。
那人還教給她,伺奸候變,開闔人情,是一個細作必備的技能。可還要學會借刀殺人,瞞天過海,保全自己。一旦敗露,落入敵人手裡,那便是斬以鐵鉞,殺以刀刃。
是了,國家有難,慷慨赴死,理當如此。可這打打殺殺的,她每每聽得心中忐忑。
馬車最後停下來的地方,似在深山之中,不是郡城,也沒有巷陌,看不出周遭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一連片的青瓦覆著黑壓壓的高院,望之森嚴,叫人無端生畏。
握弓的孟亞夫攙扶那人下了馬車,順道也攙了她一把,只是神色不明,低聲道了一句,“主人親自教導,這是從未有過的。”
也許是罷。
阿磐從前沒有進過這樣的地方,心裡沒來由的不安,因而緊緊跟在那人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
上了高階,雖有人沿路掌燈,但進正門時並不見牌匾。又穿過幾重庭院,幾條門廊。
門裡的人男女都有,大多是玄色布衣,沒什麼裝扮,唯有背在身後的利刃或握在掌心的彎刀斧鉞,才顯出他們各自的不同來。
哦,還都和孟亞夫一樣全都冷著個臉,滿臉的戒備,一路走來都不見一點笑意。
但見了那人來,卻無不恭恭敬敬地垂袖拱手叫一聲,“主人。”
越往前走,阿磐心裡越發地沒有了底氣。
偏偏那人步子一頓,就在堂前停了下來,朝左右命道,“交給陸商。”
左右便是這一路同行的趕車人和握弓的人,應聲領了命,這便要帶她走了。
阿磐忙扯住那人的袍袖,輕輕叫道,“主人……”
她欲言又止,一雙眸子轉盼流光,“我......我有些害怕......”
那人掩袖咳了數聲,緩緩轉過身來,“怕什麼?”
怕這不明的前路,怕這黑壓壓的高牆,怕這一個個黑衣冷麵的人,怕這未知的一切吶。
趕車的人和握弓的人就在一旁靜等著,並不來催。
阿磐也顧不上他們到底有沒有聽去她的話,心一橫,臉面也不要了,攥著那人的袍袖,硬著頭頭皮問,“我......我能不能跟著主人?”
那人垂眸望來,眸光溫潤卻堅定得容不得半點兒商量。
那一張不動聲色的臉吶,一半神清骨秀,一半晦暗不明。
他說,“阿磐,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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