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黑街(第1/2 頁)
那場血腥廝殺過後,張猛渾身傷痕累累,衣衫襤褸得不成樣子,原本幽黑的夜行衣被鮮血反覆浸透、乾涸,如今結成一片片硬邦邦的血痂,黏在他皮開肉綻的身軀上。那夜行衣的布料本是上乘,隱匿身形一絕,此刻卻成了破敗的“血衣”,碎布條隨風晃盪,似在無力哭訴著主人的悲慘遭遇。鎧甲戰士如扔破布般,毫不留情地將他扔出了小院。張猛重重地摔在滿是塵土與血水混合的冰冷地面上,濺起一小股煙塵,他悶哼一聲,只覺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叫囂著劇痛。肋骨斷裂處似有尖銳碎碴扎進臟器,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鑽心疼痛;腿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肌肉外翻,凝著暗紅色血痂,稍一動彈,便有鮮血緩緩滲出。肩頭更是有一處可怖的創口,皮肉翻卷,隱約可見森森白骨,彷彿被惡獸狠狠撕咬過,稍一觸碰,便是一陣劇痛襲來,讓他險些昏厥過去。
可求生的執念以及對妹妹的牽掛,仿若心底深處最熾熱的火種,驅使著他顫抖著、掙扎著撐起身子。雙手摳進泥地,十指連心,指甲斷裂在泥土裡,他卻渾然不覺,拖著兩條綿軟無力、鮮血淋漓的腿,一寸一寸朝著自家的方向艱難爬行。他身後留下一道蜿蜒曲折、觸目驚心的血痕,仿若一條猙獰的血蛇,在黯淡天光下散發著死寂氣息。泥地的沙礫嵌入掌心傷口,他仿若無知覺般,雙手用力摳挖,只為尋得一絲向前的助力。手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泥土與血水混作一團,卻也成了他前行的“支撐”,每一次摳挖,都彷彿在向命運做著最後的抗爭。
每挪動一分,張猛的力氣便消散一分,眼前的景象愈發模糊不清,只剩一片混沌光影。耳邊風聲呼嘯,似是死神在低語催促。失血過多讓他唇色慘白如紙,乾裂起皮,泛著詭異青灰;額上冷汗滾滾而下,卻瞬間被寒風吹乾,留下一道道汗漬。雙眼也漸漸失去神采,空洞無神地凝視著前方,唯有歸家的信念如燭火般在眼底搖曳。終於,失血過多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他眼前一黑,四肢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身軀,緩緩合上雙眼,嚥下最後一口氣,那隻向前探出、試圖抓住回家希望的手,無力地耷拉在地上,掌心還攥著幾縷泥土。
次日清晨,凜冽的寒風如刀刃般割過街巷,整座小城仿若被冰封,死寂沉沉。陰霾的天空鉛雲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似連日光都被這嚴寒驅趕得不敢露頭。巡街的差役裹著厚實棉衣,縮著脖子,呵出團團白氣,拖拉著步子出來收拾夜裡凍死之人。這年頭,天寒地凍,窮苦百姓缺衣少食,熬過漫漫長夜談何容易,街邊橫七豎八倒著不少凍餒而亡的屍體。那些凍死之人,有的衣衫單薄得近乎襤褸,打著補丁的粗布麻衣根本抵禦不了這刺骨寒意;有的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面容扭曲,似仍在做著最後的掙扎,凍僵的手指還保持著抓取溫暖的姿勢。更有甚者,懷中還緊緊抱著早已冰冷的孩子,那僵硬的姿勢彷彿要用自己最後的體溫護住幼子,場景令人不忍直視。
差役們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熟視無睹,麻木地將一具具僵硬屍體如貨物般扔到車上,動作機械而冷漠。輪到張猛時,他們也未多瞧一眼,只當是又一個倒在寒夜的可憐人,抬手一甩,張猛的屍體便“砰”地落上車板,與那些凍死之人堆疊一處。車板因重物落下而劇烈搖晃,發出沉悶聲響,驚起幾隻覓食的寒鴉,“呱呱”叫著飛向灰暗天空。
彼時,張猛的妹妹滿心焦急與不安,天一亮便坐著那架破舊的木質輪椅出了家門。那輪椅是哥哥親手所制,木料粗糙,卻飽含心血,輪椅扶手被她摩挲得光滑發亮。她面色慘白如紙,眼眶深陷,眼眸裡滿是惶恐與期待,沿街一聲聲呼喊著哥哥的名字,那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而淒厲,劃破清晨清冷的空氣。為了能出門尋兄,她天未亮便起身,哆哆嗦嗦地披上那件破舊棉衣,雙手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卻顧不上烤一烤火、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