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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了雨,燈籠紙的顏色更入不了眼,跟一個進入暮年的老人一般,似乎隨時能斷了氣。
隔日清晨,洗顯就派人來通知,說是玲瓏決定將日子定在後日,也就是十九。
三月十九是傳說中鬼母出嫁的日子,很不吉利。
莫二心下一沉,覺得這樣子告訴甌越王,也會惹得他不快,便又去了洗家一趟。
他來時,洗家主也從賀州城歸來了。
應該是今早到的,身上的甲冑還沒除,正由洗顯和玲瓏陪著吃早飯。
洗顯陪在左側,第一個見著莫二,立即給他打眼色,叫他別講話。
「顯兒,你是臉抽筋了嗎?」洗家主冷聲道。
洗顯趕緊收回表情,乖乖低頭,喝著一碗白粥。
莫二幾乎沒見過洗顯吃癟,初次見,還有些好笑,面上不由得掛了絲微笑。
淺淺的一絲微笑,露出了他嘴角的梨渦,小小的一個,幾乎看不真切。
他笑起來很像他母親,雖然莫二沒見過自己母親,但是很多人都這樣說。
洗家主也微微失色,咳嗽了一聲,恢復了常態。
莫二見洗家主的次數不多,他一年中有十一個月都在賀州守城,回番禺的機會不多。
上一次見,還是三年前。
洗家主看起來有些顯老了,也瘦了許多,但他身上那股征伐多年的殺氣很容易和普通人區分開來。
洗顯的五官長相其實很像他,不過洗家主看起來更文弱秀氣一點。
但是他的身份很少能讓人注意到他的長相如何。
「二王子清晨前來所為何事?」洗家主開了口,他聲音像是被粗砂粒磨過,沙啞難聽,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出來他在講些什麼。
莫二對著他總是有幾分懼怕的,甚至比對著甌越王還要怕上幾分。
他的目光像一把開了鋒的寶劍,能刺破一切虛妄。
「洗家主,我是為玲瓏的婚期前來,十九不是個吉利的日子。」莫二如實答道,他對洗家主反而要恭敬一點,其實番禺城裡大大小小的王公子弟對他總要敬上三分。
洗家主「嘖」了一聲,這聲像極了洗顯,傲慢地抬起頭,莫二第一次望見他的眼睛,很深的黑色,似乎連陽光都射不進去的濃稠的黑色。
他半眯著眼睛,攬住了眼中的光芒,清淺道:「二王子,我不信這些。」
莫二面上依舊笑嘻嘻,但心裡幾欲抓狂。
他深吸了口氣,壓住抓狂的衝動:「不過是討個口彩的事,為得也是玲瓏著想,畢竟這麼大的事,一輩子只有一次。」
「那不一定。」如此狂傲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便顯得情有可原。
「父親。」玲瓏打斷了洗家主,她瞪了洗家主一眼:「您別亂講。」
洗家主不以為意:「玲瓏,我跟你說過,你用不著犧牲自己做些什麼,難不成你不信父親能護你一世嗎?」
玲瓏機械地舀著碗裡的白粥,沒講話,洗顯接過話頭,想替莫二和玲瓏化解掉尷尬:「爹,你別在戳玲瓏心窩了。」
洗家主恨鐵不成鋼,挑眉,連洗顯的臉都沒瞪:「還不是你不成器!」
平日裡,洗家主講過不少次這種話,因此洗顯也沒表現得有多難過,只是撇了撇嘴角,暗暗嘆了口氣:「爹,玲瓏的婚事,一輩子的事,您別胡鬧了。」
洗家主不樂意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將桌上的碗碟震在了地上。
陶瓷破裂的聲音驚得所有人都是一震。
「洗顯,誰給你的膽子。」
洗顯也梗著脖子,氣勢洶洶地望著洗家主。
兩張一樣的眼睛裡面都是火苗,幾乎能聽見噼裡啪啦的爆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