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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圓聞言站住了腳,歪著腦袋問:「怎麼樣了?」
門上的人也學她歪了腦袋,「咱們就這麼站著說話?四姑娘也不是頭一天認識沈某,沈某的人品,四姑娘信不過?」
若說信不信得過,那是顯而易見的,但涉及了人品二字,就得慎之又慎了。清圓笑了笑,「殿帥哪裡話,我曾蒙殿帥搭救,今天才有命站在這裡,清圓就算信不過天下人,也不會信不過殿帥。」
他覺得這話還算中聽,轉過身去,邊行邊道:「那就進園子,坐下,好好說話。」
清圓回頭看了眼,周嬤嬤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唯見遠處幾個丫頭挑燈談笑著經過。她沒法子,只得跟在他身後入園,天將暗不暗,腳下踩著一個小石子兒便咔嚓作響。前面的人身上燻了很好聞的香,像是蘅蕪裡添進了蘇合香油,這樣深濃的黃昏,徘徊起一種清冷又纏綿的意味。
沈指揮使和尋常武夫不一樣,這點倒是難得的。她見過他穿蟒服,也見過他燕居時輕便的裝束,很少有男人能行也養眼,坐也養眼。沈家的一度沒落只讓他信念更堅定,辦事更有條理,並未在他身上烙下任何醜陋的烙印。
涼風習習的夜,他的聲線也泠泠,「那天只請四姑娘吃了殿前司的粗茶淡飯,實在過意不去,叫我惦記了好幾日。今天正巧有機緣,把那天的虧空找補回來,咱們邊吃邊說話。」他略回了回頭,將好看的側臉和半邊脖頸展露在她面前,微微一笑道,「四姑娘不會不賞這個臉吧?」
不知為什麼,他現在的言行明明很端穩,卻還是讓她看出一種無處不銷魂的味道。可見一個人頭幾次給人留下的印象很重要,一旦固化了,任你如何改邪歸正,都無濟於事了。
她呢,躲在櫃子裡的狼狽樣,不會也在他腦子裡存續一輩子吧!現在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也晚了,只得儘量裝得從容,含糊應著:「不叫上都使和芳純嗎?」
沈潤很直接,「叫他們做什麼,我嫌他們礙事。」
他說話倒常有這種快人快語的時候,清圓聽得多了,便也見怪不怪了。只是兩個人對坐著吃飯實在古怪,她落了座,還是更關心那個案子,「殿帥說的眉目是什麼眉目?查出那個牽頭的人了麼?」
沈潤替她斟了杯酒,淡聲應道:「是檄龍衛的振威校尉梁翼。他早前在扈夫人父親麾下任職,扈老將軍致仕後才進了檄龍衛。這個人還算重情,昔日上峰的女兒有事相求,他便應下了,本以為你一個小姑娘好對付得很,卻沒想到我插了手,如今只怕腸子都悔青了。我已經派人找過他,四姑娘不必著急,他要是知情識趣,自會來見我的。」
「那他要是裝糊塗呢?」清圓問,「殿帥打算如何處置?」
他揚眉笑了笑,「要是收拾不了他,我殿前司豈不是成了吃乾飯的衙門!我有一百種法子叫他鬆口,只可惜……」他幽幽看她一眼,嘆了口氣。
清圓遲疑了下,「殿帥有話不妨直說,可惜什麼?」
「可惜我的一百種法子裡,沒有能讓四姑娘喜歡上沈潤的辦法。」他撐著下巴,語氣哀怨,「四姑娘今日可喜歡沈潤?」
清圓想了想,搖搖頭,「殿帥怎麼總說這種虎狼之辭,我是正經女孩兒,你再打趣我,我就走了。」
沈潤被她說怔了,「虎狼之辭?」這個詞兒用得太好了,自己如今於她,恐怕真有虎狼嫌疑了。
她當真起身要走,他忙伸手牽住了她的衣袖,兩人原本對坐著,這樣的姿勢頗有些哀懇的味道。但指揮使從來不在乎在喜歡的人面前委曲求全,所以抓住袖子的手不能放,語氣卻服了軟,「好了好了,我同四姑娘正經說話還不成嗎。」
清圓心裡卻知道,這個人骨子裡就不正經,你義正言辭的指正最多能維持一盞茶的工夫,再往後便又死灰復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