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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冷硬不折、軟硬不吃,只覺得欠了人家的命, 那用自己的命去還上,就是天經地義的。他獨來獨往, 不願與別人有一絲糾纏, 樁樁件件,都要分割得清楚。
那時的他,渾身是傷, 面色與唇色都蒼白至極,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睛,比劍鋒更雪亮、有一種砭人肌骨的鋒利與冷酷。他盯著她的臉, 自顧自地掏出生死符,這符要打入他體內時,他的臉色連一丁點兒變化都無。
早在那個時候, 曲紅綃就有點兒喜歡他了。
而現在……
而現在,他又將這生死符掏出, 心甘情願地遞到她的手中,像是一個昂高脖頸、引頸就戮的奴隸, 正在乖順地等待著他的主人, 將沉重的項圈套在他的脖子上, 緊緊地收住,就這樣扼死他。
扼死他吧,他願意死在甜美的窒息之中,她的雙臂本就像靈蛇,要在他身上留下滲著毒藥的咬痕,他或許早就已經病入膏肓了,他強迫她把那張符捏在手上,又強迫她把符打入他體內。
他的瞳孔縮小,手上的力氣一分也不少,他的紅綃兒抗拒著,並不願意那樣做,但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她再離開。
一個從小沒有體會過一絲感情的人,怎能不沉迷在她溫柔的懷抱之中?
他迷得要死,像是要溺死一樣的索取她的一切,又惶恐得要命,生怕這種恩賜在下一刻被收回,於是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奉獻,奉獻的感覺是這樣的好,讓他的內心產生隱秘而倒錯的快|感,他甚至希望她多傷他一點,他身上的傷口越多,好似就被打下了越多屬於她的痕跡,這樣他才會安心……
傅顯是個扭曲的人,他沒有正常的長大過,他沒有感受過愛,於是一旦感受到了,就狂熱地成為了愛情的信徒,他沒有保留,他又偏執、又瘋狂地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本質上,傅顯是自卑的。
幼時,他的母親永遠都在挑剔他,她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在透過他去看別的人,然後那種目光就會變得很失望、由失望再變成怨懟與苛刻。
長大一點後,傅顯明白,她是在透過自己去看父親吧,但他或許,與他的父親並不相似。
於是那個時候,他產生了一個願望,那就是:要是我能更像父親一點就好了。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覺得自己不配。
不配得到母親的愛,不配去享用好東西、不配穿好衣、住好店……也不配,得到這樣一個女人的愛。
可當他真的得到了這個艷光四射的女人的時候,貪婪與佔有慾將他吞沒了,他想要更多——還想要更多——
一面自卑、一面又渴求著,於是傅顯才能從那些忍耐與奉獻之中,獲得絕佳的快樂。
他早就病了,病得快要死了。
他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卻偏偏又有在極端惡劣環境下長大所養成的堅韌心性。
他能忍耐母親永遠不愛他,他能忍耐滴水成冰的天、撕咬人肉的野獸、也能忍耐渾身被開了十七八道血口子、血幾乎要流乾的痛苦。
所以他也能忍耐自己的愛人不聲不響離開五年的痛苦。
但當她回來的時候,當她……當她終於又被他擁抱的時候,他的堅韌忽然被撕開了口子,那些脆弱的、柔軟的東西對她那樣赤誠、又那樣絕望的敞開著——
別走,我愛你。
求求你,不要再離開了。
他自虐般地往她手裡塞生死符,眼眶紅得不像樣子,他的紅綃怔怔地瞧著他,面上忽然又顯現出痛苦的模樣來,於是傅顯立刻又湊上來,輕輕地親吻著她的臉,聽她胡亂地道歉,哭著抱住他不肯鬆手。
傅顯終於落下了眼淚。
他們兩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