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矛盾的生物(第1/2 頁)
與永輝城中出生的孩子們不同,與善堂中遺留的孩子們也不同,更是與艾德蒙家的少爺連一星半點的相似之處也沒有,從伊西多擁有的記憶最早的時候,便是灰暗又骯髒的。
那是在名為莫那的少女還沒有流亡到逐夜鄉的時候,也遠遠在她顛倒的肆意放縱之前。那個時候的逐夜鄉充斥著陰暗處所有該有的東西,齷齪的空氣,泥濘的道路,死寂的人群,髒水裡翻滾的蛆蟲。沒有食物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唯一的水源就是從泥土組成的、時時刻刻搖搖欲墜的‘天空’中滴落的水滴。
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人會想要離開到外面去。為了躲避炎熱的太陽,所有的人都已經遷徙到了覆蓋冰雪的高地,永輝城的人們有著建築與工事,聊勝於無的魔術設施,而他們卻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想要凍死的話那就忍受吧,如果不想要被追捕那就忍受吧,忍受這充斥著死寂的氛圍。
伊西多就是在這片土地的上長大的,或者說,他能夠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成長都是一種奇蹟。
人類總是一種矛盾的生物。
逐夜鄉是籠罩著死亡的,沒有任何生機的地方,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都被擊碎了信仰或者是從幼時便堅定的信念,卻又不願意與永輝城抗爭,灰溜溜地流亡至此。明明知道死亡不會降臨,卻一味地封閉視聽,奢求永久的安寧。他們明明活著,卻像是死了,眼睛的深處像是什麼都沒有,如同一潭死水,照不進任何光亮。
但,伊西多是不一樣的。
他是逐夜鄉中唯一的孩子,唯一活著的,唯一的、代表著生機的人,就像是閣樓裡的老舊照片還意外地留下一抹鮮豔的紅色,在陰暗的溝渠中頑強生長的草葉,用一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拼了命的姿態去生存。
很難說這是出於什麼心理,是在人們心中的還未泯滅的人性?還是出於對孩童的喜好?又或者是對延續物種的、刻印在骨子裡的本能?就像是約好了似的,逐夜鄉的人們開始不約而同地勉力餵養這個孩子。
珍貴的水源、寶貴的食物,即使要花上一天的時間去積蓄泥土的落水,暗河的細流,即使要用枯瘦腐爛的、甚至露森森白骨的手去捕獵近乎絕跡的動物、危險的野獸,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將會捧到這個孩子的面前。他是逐夜鄉落難的貴族、蒙塵的珍珠,所有人都盡力地、竭盡所能地想要將這枚不幸的種子澆灌長大。
教導他文字,教導他知識,教導他所有美好的東西,也為他訴說著古老的童話……以及……書中悲憫的神明。
孩子就要聽些好的事情,例如童話啊,正義啊……或是慈悲的神明啊。
所有人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在‘所有人’這個詞之前,卻要加上一個寫作‘幾乎’的限定詞。
因為有個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身份的人被排除在外——那就是伊西多的母親,她在這灰暗的城邦給予一抹亮色,卻又狠心地將他置之不理。
“媽、媽媽……”在伊西多還未曾對她絕望的時候,也試圖用自己小小的、還未長成的手去拉扯女人的破落的袖子。
但是,他從來得不到回應。
那個在名義上被稱為他的母親,賦予他生命的人卻是世界上最不愛他的人。
女人從不給予他食品,更不用說是親手製作的衣物,這種最貧窮的人家也會為孩子精心準備的東西。她也從不會認真的看他,即使他就站在他面前也一樣。就宛如伊西多並不是她的孩子,而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憎惡的敵人一般。
時間是個奇妙的魔術,它可以讓年幼的孩子從只會拉著她的袖子,發出單個音節的哭泣,到懷著堅韌的神情努力求生,到沾著泥濘回到破落的小屋,神情寂寥又漠然,卻也可以讓人彷彿穿越了時光,日復一日地、呆呆地坐在窗前,唸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