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第1/2 頁)
每次他醒來, 少睢便俯在他耳邊,惡意地拖他下水:「你是我作惡的媒介,是我禍亂世間的鑰匙,是我犯下罪行的共謀。你怪我殺了餘音, 殊不知我殺了餘音的力量正是從你的指引下得到的。」
「你好好想想, 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們這麼多人的命途會順利改變麼?正因為你這個變數啊。不管這些改變是不是你有意推動的, 那都有你推波助瀾的份。」
「有一種罪與生俱來,只要你活著,便是罪。晗色, 你就是如此。」
那些蠱惑人心的話語在耳邊繚繞,晗色意識發沉得如同溺在深海里,知道少睢在話療洗腦他,心防卻無法及時抵禦話語的攻擊。
他溺在深海里, 關於天鼎山的夢境浮浮沉沉,那片地魂碎片附帶的記憶重演於識海里,他被迫參與和旁觀,分不清現實與夢的邊界。
天鼎山,那壯麗遼闊的世外桃源,千萬修士和妖族孜孜以求數千年的神山, 世人求而不得的神之地, 就這樣割裂地在他的夢裡呈現。
晗色從沒有如此刻這般強烈地感受自己的「不完整」。
未開鴻蒙智前, 做了三百年的小枸杞草,而後因緣際會,周隱逃入故土,有意哺了一口心頭血給他,隨後他被追趕而來的囂厲揪住。
從彼時彼刻到此時此刻——
晗色之名是囂厲給的,一身靈力和血是囂厲渡的,一身之魂,還融了周倚玉的地魂碎片。
想去追尋自由,可這一身,儘是非我之我。
他苦苦地思索著,也沉沉陷入夢境。
夏日,天鼎山卻奇怪地起了茫茫大霧。
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裡,少年囂厲的聲音輕響:「倚玉,起霧了,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晗色的視角就在周倚玉身上,他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低頭看水中霧氣騰騰的倒影。
囂厲在遠處繼續呼喚:「倚玉,哥哥,主人!你在哪?今天不巡山,不修煉嗎?你又躲在哪個地方自殘了?別嚇我!應我一聲好不好?」
周倚玉聽了半晌,抽出配在腰間的長刀不禍刀,用刀尖去戳破水面,一瞬之間,茫茫的大霧全部散開。遠處傳來一陣倉皇急迫的腳步聲,噔噔噔一口氣跑到他背後,呼哧呼哧地大喘氣。
「你嚇死我了。」囂厲在他背後低聲,而後笑起,「倚玉,我們今天要做些什麼好呢?」
「來聊天吧。」周倚玉往一側,拍了拍大石頭旁邊的空位,「囂厲,來。」
水面上的倒影很快多了一個。囂厲挨在周倚玉身邊,背上背著不問劍,他看了看溪水,隨意地踹開鞋子伸長腿去泡腳:「好啊,聊什麼?」
周倚玉被他的舉動惹笑了:「你來天鼎山有十年了吧?」
「這麼快麼?」囂厲吃了一驚,他想了想,似乎覺得既然今天的任務是聊天,那就努力巴拉巴拉:「我沒記那麼清楚。這裡就你和我兩個活人,闖山的都寥寥無幾,就我舅父闖成功過,然後他就被咱們聯手趕出去了。每天都這麼波瀾不驚的,要說十年過去了,那麼這十年如一日。」
「我倒是一直記得很清楚,每一天都不曾數錯。」周倚玉看他踩出的小水花,「你進天鼎山是我開的門,剛進來時,你遍體鱗傷,心臟上有劇毒,快要死了。」
囂厲低頭,許久沒有修剪的長髮垂向水面,遮住了水中的神情:「這不沒死嗎?命硬,再怎麼重的傷,現在也好全了。而且,我娘從前總是給我推算命數,卦象說我要是真死,也是死在滿千歲那時,她還說我有一個不可解的劫數。現在還不到時候呢。」
周倚玉伸出手指繞起囂厲的長髮:「你當時的心臟,被劇毒腐蝕得無法治療,不能再用了。我割開你的心脈放毒血,血就是流入這條溪河。溪水將毒血稀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