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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色頭頂的呆毛被蓋趴下,他一瞬間覺得紀信林一臉的老大哥模樣像從前的方洛:「好……我曉得了。」
紀信林嘿嘿笑起來,又復少年意氣。
一個時辰後,甄業章躺上掛著粉帳的大床,晗色掖好被角,紀信林叮囑了幾句便轉身離去,偌大空間驟然空寂下來。
晗色俯在甄業章上方,靜靜凝視了他半晌,這人身量雖然高大,可眼下埋在錦繡厚被裡,一張英俊的臉徒留虛弱的蒼白,脆弱得不復初見的趾高氣昂。
他似乎在昏睡間做了困擾的夢,額頭沁出細小汗珠,蹙緊長眉含糊地夢囈。
晗色抬手擦去他冷汗,低頭湊到他唇邊,聽見了那似乎飽含痛苦與絕望的夢話:「我把心給了你,你把它放哪了……不要離開我……」
晗色聽得皺眉,見他眼珠在眼皮下劇烈顫抖,顛三倒四地重複囈語,總覺得他正在做一個可怕噩夢,便低頭抵住甄業章額心,渡進溫度和靈力,拙拙安慰著:「仙君,別怕,別難過,別這麼痛苦。」
甄業章聽見了幾個字眼,喘息著應道:「生當痛,道必苦……正是……修行時……」
晗色眼眶驀然濕潤,附到他耳邊輕聲呢喃:「仙君,你別把痛苦看得這樣理所當然啊,它才不是修行常態,你只是太倒黴了,撞上了世道蠻橫和不公,尤其是撞上我。」
少睢說過的混帳話迴蕩在他腦海里:【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們這麼多人的命途會順利改變麼?正因為你這個變數。不管這些改變是不是你有意推動的,那都有你推波助瀾的份。有一種罪與生俱來,只要你活著,便是罪】
晗色想到這,另一番話猛然出現在腦海里,是那個啞巴在黑暗裡寫進識海的浪潮——【世間險惡又美好,是眾生合力所造。其間你遇上無數人事,只是無常有緣,絕非無能有過】
他有些口乾舌燥,意識到自己仍然會下意識地把問題歸咎於自己,而甄業章將遭受的災禍視作磨鍊,既是堅毅,又像是逃避。
「不……」甄業章神智清醒了些,他睜開眼,望進晗色眼裡,「我下山就是為了你,遇見你是最大的幸事。」
晗色觸電般坐直拉開距離:「仙君?」
甄業章低喘著想掀開被子:「叫我名字。」
「甄業章。」晗色乾巴巴地按住了被角,「你現在好些了麼?」
「好很多了。」甄業章聲音溫啞,「只是做了夢,脊背出了汗,現在,熱。」
說著他又要掙開被子,莫名像個氣鼓鼓的孩童,晗色一手按住被角一手放在他額頭:「我施一道清潔術就好,仙君剛醒,待會再涼快。剛才是做噩夢了?」
甄業章無奈地埋在錦繡堆裡,聽到最後一句,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悠遠和悲傷:「不是噩夢,我在夢裡只是……看客,看戲聽書一樣,悲歡離合撼動我,但那些,不是我的。」
晗色頓覺被戳到,恍然覺得找到知己,低頭朝他輕笑:「我也做過這樣的夢。夢裡故事可憐,想想就讓人傷心。」
甄業章注視著他近過來的溫柔眉眼,伴隨著心中關於他身份的猜想,更加確定眼前這人身上承載了守山人沉甸甸的記憶。
這人,九成九就是他們尋找許久不得的周隱。
他仰在錦繡軟香裡,看著顯然施了易容術的曹匿,難言的情愫四處蔓延:「我能,抱抱你麼?」
此時山谷木屋裡,孟懷風震驚過度地捏碎了手裡的蘋果,果汁濺了靈寵一臉,它嚇了老大一跳,笨笨地伸出舌頭去舔滿臉的果汁。
孟懷風兩眼放空:「你是說,他就是守山人周倚玉的轉世,周隱周子藏?」
「我聽到老甄這麼說的時候也像你一樣失態。」紀信林搗著藥,一臉嚴肅,「首先,曹匿他是從鳴浮山裡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