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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色見他這動作,心臟一下子提了起來:「啞巴,你……你記得怎麼寫字嗎?」
啞巴像是被刺激大了,刺得任督二脈突突直跳。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越哭越傷心,肩膀一顫一顫的,不屈的殘魂指揮著僵硬的手指頭劃了老半天,才用指甲費勁地用簡單的字眼刮出了兩句複雜的話——【死人在活人心裡也分高低麼?兩個,都死,我不明白。】
晗色念出這一句話,怔了半晌。
他原本是個熱活的性子,沉默了一百多天,其實也迫切地想找個人傾訴具體,但對著周隱田稻,還有少睢,他卻不知道如何出口。
對一個原本話癆的人來說,突然失語是件十分難受的事。
然而現在,他的心忽然沸騰起來。
「我不知道。」晗色伸手擦了把啞巴的淚水,舌頭有些打結,「我只知道,世道不好混。我初化人形時被囂厲帶走,餘音未化人形時被龍族到處搜,最後關在一個水晶球裡,帶去鳴浮山繼續遭罪。我們都是世道里夾縫求生的小妖,討口新鮮空氣,好像都難上加難。」
晗色喃喃輕語一番,話越說越順暢:「我也不明白。我看著餘音,好像是看見更珍貴、更悲催的自己,關在球裡面的巴掌大的天地,空氣都不夠呼吸,窒息極了。我憐惜他,想保護他。他出了籠子,化成人形有了雙腿,陸上跑水裡遊,我看著他自由自在的模樣就高興……」
【這麼,喜、歡、他?】
「喜歡,餘音很重要。」晗色睫毛濕潤,唇角輕笑,揚起時沾了淚痕,既孩子氣又溫柔:「喜歡我的人,我當然喜歡。不喜歡我的嘛,我也會喜歡。」
「我剛化人形時微弱不堪,見什麼都真,都美。喜歡囂厲就喜歡了……讓他逮去暖床就逮去了,雄妖嘛豁達點,肚子也不會大。
「只是幹嘛騙我呢。
「騙我身體也罷了。騙我真心也罷了。騙身騙心還要騙我的性命,是不是過分了點。
「我腿長逃了,他拿不到我性命,死之前逮住我,還要羞辱老子。因著情毒,美其名曰愛我,強行渡我修為,艹得我不省人事。」
晗色說得粗俗了些,說得又疼又爽,心裡堵塞的淤血正在慢慢散開。他爽了,旁邊倒是崩了。
「他活得轟轟烈烈,舉世聞名;死得石破天驚,四海皆知。久寇、山陽他們會把囂厲牢記在心,而餘音,還有阿朝姐姐,他們沒得悄無聲息,世上沒有人記得我們。」晗色摸了摸地上的小草人,黯淡的眼睛慢慢亮起來,「我覺得我獨活得夠狼狽了,我得減負。你問死人在活人心裡是否有高低?我想有的,很折磨人的。所以,我不想再把囂厲放在心裡。就讓他作為一道無語至極的記憶,擱在我識海里被時間沖淡,而不是作為一份愛恨夾雜的感情日久彌新。」
晗色閉上眼吐出一口淤塞的濁氣,舒坦多了:「不知不覺竟然倒垃圾似地吐了這麼多真心話……謝謝你,啞巴。」
掌心裡的指尖好像更僵硬了些,良久,啞巴才在他掌心劃筆畫,劃了半天只顫抖地勾勒了個「不」字。
晗色問:「不?不要什麼?」
啞巴哆哆嗦嗦了半天,指尖再劃不出來一筆。
晗色耐心地等著,周隱那邊的燒烤傳來濃厚香味,他傾訴完食指大動,便笑著拉啞巴起身:「行了,待會想聊再聊,走,先吃海鮮去,開心點。」
他剛側過身,啞巴忽然就撲來抱住他,低頭一張口,咬在了晗色側頸上。
——據說流浪的狗在無計可施時,通常就會咬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松鼠:【田稻向您發出次海鮮燒烤的邀請。】
小松鼠:【老攻在烤,剛剛出爐,快來快來!】
小草:【謝邀。人在窗前,被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