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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蔚遲聽見小紙人的聲音:「遲遲……」
小紙人爬到了他的耳朵上,借著紅蓋頭的遮擋,肆無忌憚地扒著他的耳朵,零距離說話。
它本來就是紀驚蟄的聲音,只是音量不足,這樣貼在他耳朵上出聲,卻有一種是紀驚蟄本人在他耳邊說話的錯覺。
它很焦急,又小心翼翼地說著:
「遲遲,喜歡。」
「遲遲,愛。」
「遲遲,我、你。」
「遲遲,我、愛你。」
蔚遲鼻子一酸。
在此之前,他也一直在疑惑著,這個小紙人,真的是紀驚蟄嗎?
雖然它的確沒有害過他,但它也的確把戒指戴在了他手上……之前所做的一切,似乎也可以解釋為——想跟他完成冥婚。
完成冥婚,是找到出口的必要條件,還是紀驚蟄變成這小東西後的執念呢?又或者,是某種死亡危險?
可是在這時,他聽見了它的聲音,那麼焦急、熱切、小心翼翼,把整顆心都捧給他看,又害怕他不要。
他忽然就沒有辦法了,他總是拿紀驚蟄沒有辦法。
他咬咬牙,彎下了腰。
在他行禮的同時,幾乎已經要碰到蔚遲肩膀的異變賓客們一瞬間又坐了回去,恢復了一臉和氣的笑容,其樂融融。
司儀敲響了什麼音色奇怪的樂器:「禮成——」
喜婆們哭喪的聲音還能再高了一個八度:「大喜——」
蔚遲低垂著頭,看著在自己面前微微懸空的腳。
司儀又道:「執子之手——」
一隻手伸到了他的視線中,瘦長、蒼白、可以看到淡紫色的血管。它詭異地低垂著,是一隻靠固定在肘部的竹竿控制著的,已經死去的手。
蔚遲認出來,這是紀驚蟄的手,他熟悉紀驚蟄指甲的形狀。
他猶豫了一瞬間,最終輕輕拉住了這隻手。
冰涼、綿軟,這的確是一隻已經死去的手。
司儀:「雖未共老,亦當同穴——」
小紙人在他耳朵邊上嘟嘟囔囔地練習了半天,終於捋直了舌頭,又說了一遍:「遲遲!結婚!」
「黃泉大路我先走,奈何橋上等白頭——」
小紙人:「我、我愛你呀!」
在這個荒誕而詭異的世界中,蔚遲不合時宜地,彎了彎嘴角。
「入洞房——」
喜婆們又嚎高了一個八度,聽起來簡直要斷氣:「大喜啊——大喜啊——」
蔚遲又被一群人拉著、推搡著,走動起來,透過回聲的感覺來判斷,大概是走進了另一間稍小些的房間,被按在某個地方坐下了。
片刻後,他眼前的紅色動了動,然後被挑開。
他看到了坐在對面的紀驚蟄。
十五歲的紀驚蟄。
還沒有長高,也沒有曬黑,膚白如雪、睫如黑羽,漂亮得像一個sd娃娃的紀驚蟄。
他雙目緊閉,了無生息,身體被他身後的一個人用竹竿操縱著,揭掉了蔚遲的蓋頭。
臉上有兩坨紅的胖喜婆在旁邊嘻嘻笑著,端上來兩杯酒:「這是合杯酒,交杯飲下後二位便能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旁邊另有個瘦喜婆捏著嗓子道:「喝——」
蔚遲忽然就想起那碗「胎盤湯」來,紀驚蟄不惜變身幾十次、骨頭縫裡鮮血狂飆也不讓他喝那湯……那這酒呢?
他觀察了一番,這間房裡除了已經死去的「十五歲紀驚蟄」以外,還有一胖一瘦兩個喜婆,和操縱著「紀驚蟄」的人,一共三個。
有可能跑掉嗎?
這時他耳邊響起了小紙人的聲音:「遲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