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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濃綺垂了垂頭,似是不好意思,「臣妾方才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中風騰霧湧,觀音菩薩乘雲而來,道我近來雖然波折不斷,可平日裡積德行善,是個有福祉之人,特來指點我迷津。
道只要與我心心相印之人,去宮中一福地,不間斷念上整整五百遍《地藏經》,便可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沈濃綺說罷,含羞瞧了眼前這「心心相印」的有情人一眼,又咳了幾聲趕忙擺手,「臣妾就說了此法荒謬,不堪信的。而且皇上九五至尊,明日還要上朝理政,怎能為了臣妾大晚上的折騰?」
「不如還是請當值的太醫來看診吧?」
塌旁的沈嬤嬤是年老信佛之人,卻似看到希望,深以為然,「娘娘此話差矣!這分明就是菩薩顯靈!
奴婢以前就聽聞過,前朝景隆帝的愛妃也是半夜犯了病入膏肓的絕症,那景隆帝心痛不已,生生在寶華殿唸了三日經,後來那愛妃的病竟全好了!所以娘娘切不可將此夢,當作怪力亂神之說。」
陳嬤嬤話畢,劉元基便感到眾人面帶希冀的目光瞧了過來,他驟感壓力。
幾息後,他抬手給沈濃綺掖了掖被子,眼中還是那般深情款款,「即是菩薩託夢,那定然是真的。
不過是五百遍《金剛經》而已,若真能讓皇后藥到病除,朕試上一試又何妨?」
然而到了沈濃綺說的地方,劉元基簡直將腸子都悔青了。
若不是他知道沈濃綺對他款款的情意,定會以為她是在整他!
冬夜呼嘯的寒風吹來,將陳嬤嬤手中的燈籠吹得東飄西盪。
劉元基將身上披著的黑狐氅再裹緊了些,卻絲毫沒有作用,那狂風似乎能吹進皮肉,刺痛骨縫。
冷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味道。
劉元基用絲帕緊緊捂住了鼻子,卻還是覺得能聞見那股令人做嘔的味道。
越往深處走,那股味道就越是濃鬱嗆人。
「你們確定皇后說的福地,就是這個鬼地方麼?!」
他暴躁咆哮的聲音,隨著陣寒風颳過,威懾力大減。
在前頭領路的陳嬤嬤點頭,大聲回話道,「西南處的宮牆,三顆歪脖子樹,樹旁還有個小水池,北邊有堆亂石崗。回皇上的話,就是這兒,沒有錯。」
那他孃的是什麼水池?!聞著味兒分明就是個尿槽!
「這到底是何處!」劉元基的吼聲瞬間隨風消散,汙穢的味道卻似是尋良機,猛地鑽進了鼻舌腔。
劉元基瞬間窒息,終於忍不住,扶著一旁的歪脖樹,將方才吃下的豬腦、折耳根、豬肺……全都一股腦吐了出來。
身後的福海趕忙將他扶住,回話道,「皇上,此處是辛者庫、浣衣局那些低等奴才們……如廁用的。」
宮中屋舍有限,像福海、陳嬤嬤這般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才有廡房使用。其他的茅廁,不僅少而且還距離很遠,低等些的奴才有三急時,便只能在此處解決了。
好在離宮殿離得遠,又有專人定期打掃,倒也沒妨礙過主子們。
陳嬤嬤將劉元基引至一處風口,燈籠上提,用微弱的火光照著福海手中的《地藏經》,面無表情道,
「地兒到了,皇上便在此處唸吧。」
回去就是陰謀敗露!回去就是身首異處!
若是讓沈濃綺察覺她病情有異,那他從坐在擎天皇位的皇帝,掉落到人人喊打喊殺的賤民,只怕就是瞬息之間!
他絕不能冒任何風險!
凜冽的夜風中,傳來咬牙切齒的讀經聲,中間還穿插著嘔吐的聲音。
陳嬤嬤在旁邊數數,「第一遍。」
「第三十遍。」
「第一百二十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