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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哥……」
他悚然回頭,看到元祁倒著的一張臉。
元祁已經睜開了眼睛,半邊臉映著火化爐裡的火焰,火焰在他年輕的臉上跳躍,面板在紅光中看不見一絲毛孔,細膩溫潤,吹彈可破。
如果忽略他太陽穴上的彈孔的話……
「哥……你救救我呀……「
元祁拉著他的手,他感覺到元祁的手冰冷、潮濕、僵硬……
他猛然向後退了好幾步。
可元祁拉著他的手並沒有放開,所以也被他拖開了,身體從月白色的佈下面露出來……只有半截。
元祁紅了眼睛,眼中跳躍著熠熠光芒:「遲哥,遲哥,我好疼啊——「
他猛然一甩手,轉頭就跑。
他很快就跑到了車上。
他坐上駕駛座,關上門,趴在方向盤上大喘氣。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送完了嗎?」
他先是一驚,隨即聽出那是他爺爺的聲音,心裡悱惻:怎麼我爺爺也來了?
又自己回答自己:也許是他認識元祁爺爺?
他爺爺又說:「哎,造孽啊……還那麼年輕。」
然後他感覺肩膀被人碰了碰,他微微偏過頭,看到一個擰開了蓋子的保溫杯,是他很熟悉的一個杯子,軍綠色的,年頭有點久了,杯身上有些磕碰出來的凹槽,還有些掉漆的劃痕,他記得,其中一條,是他揍蔚遠時磕出來的。
然後他聽到他奶奶說:「先喝點水吧,別太傷心了。」
他小時候每到週末就會去爺爺奶奶家住兩天,與兩位老人關係親密。親人的存在安撫了他狂亂的心跳,他看著保溫杯裡冒出的熱氣,眼眶跟著一熱,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
他一邊喝水,一邊無意識地瞄到一眼後視鏡,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在電光火石間回憶起剛剛端著杯子的那隻手……
那隻手上……似乎有……
他猛然回頭,肝膽俱裂。
他先看見了坐在他斜後方的奶奶,老人家笑得慈眉善目,只是額頭上、脖子上和露出的手背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縫合線。
同時,他的餘光也看到了他爺爺,那是在他座位的正後方,可那已經不是一個人形了,而是一個……十字架。
他開的車是紀驚蟄的凱迪拉克,suv,車頂高,後座寬敞,那個純黑的十字架卡在座椅和後備箱之間,靠窗的那邊「橫槓」還伸出了窗外。他的爺爺雙手被綁在十字架上,整個人闆闆正正地貼著十字架的「豎條」,被綁著的地方緩緩往下滴著血。
他開門就跑。
他一路跑一路哭,他不知道要去哪裡,這裡好冷,一絲風都沒有,但冷得骨頭都在嘎嘎作響。
他跑著跑著又回到了殯儀館。
他認出來了這道門,他對這道門印象深刻,因為當年他就是在這裡接到抱著父母骨灰的紀驚蟄的。
他還記得那天,瓢潑大雨中,在殯儀館外的路燈下,紀驚蟄抱著父母的骨灰,站在這扇門前,像一隻蒼白的幽魂。
他循著記憶越跑越近了,看到了那盞路燈,紀驚蟄當年就是站在那裡等他的。
可這次,那裡沒有等他的少年,反而很熱鬧,圍了好大一群人。
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
他撥開人群,往裡走。
那是一場車禍。
他在人群裡擠的過程中,已經聽到了很多評價:「好慘啊」、「一家三口」、「造孽啊」、「小孩才十五歲」、「據說爸爸媽媽都是醫生」……
他擠到了最前面。
看到了……一場慘烈的車禍。
銀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