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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岸邊越發遠了,那些畫舫多數都在近處悠悠蕩蕩,少有出江這麼遠的,一眼望去如一隻只飄在水上的紅燈籠,那絲樂之聲也只剩一陣一陣,偶爾隨風飄過來拾起兩句。
他們乘坐的這艘船也不再偽裝什麼風花雪月的畫舫,兩側裝的木葉輪滾動起來,船行如飛,再一炷香的時間,那江上搖櫓畫舸再也看不見,水天一線,遠近難判。
「那我們在徽州碰頭?」他抽走她手心裡已經涼下來的茶盞,重新換了一杯給她捂手,「到江南趙忱臨的手總伸不了這麼遠吧?」
嵇令頤思忖一番,終於點了點頭。
在三更時兩人上了岸,錫縣裡認識她的人太多,嵇令頤不願進去,與葉汀舟草草分別。她說的有船接應並非什麼私船,而是往來貨運順道捎人賺點碎銀閒錢的貨船。據她所知,最早那一艘清晨卯時就會途徑此處下貨,彼時多添點銀兩就能一路往東。
她提著一個輕便的包袱往先前她與趙忱臨臨時住過的那間破廟走去,故地重遊卻沒有多少心情來追憶,她熟門熟路進了廟,瞧見那處「地榻」與走之前毫無差異,檢查了一番後就著稻草蓆地睡下了。
可還沒睡下多久,地上突然傳來隱約的震顫,嵇令頤睡得並不安穩,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驚醒了過來。
她迅速起身繞到佛像側面,那裡有個拳頭大的漏風洞夠人窺探,她探頭探腦地望了一眼,登時驚得一口氣哽在喉嚨口。
宿行軍,大批訓練有素的宿行軍……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她心裡盤算了下時間,驚覺這前後才四個時辰,算上趙忱臨藥效過後醒來再加處理傷口,他這麼快就確認自己沒往蜀地走了?
嵇令頤不敢弄出動靜,蹲伏在地上把頭往回縮,微眯著眼遠眺,見人黑壓壓往錫縣走,心裡稍定。
一整座城,要翻一遍還是要花上一定時間的。錫縣因為先前疫病時聚集了大量人口又沒有官吏負責,裡面的戶籍亂糟糟的,後來又是太子私兵又是三皇子幾進幾出,現在還沒有縣令就任,一座城該有的宵禁管理也是浮於表面。
葉汀舟方才說他連夜趕路,這會兒大約已經出了東魏,宿行軍只要問一遍路引就會離開此地追過去,她便可以乘上大半個時辰後的貨船——
她腦中還在謀算著,誰料進了城門的宿行軍忽然又出來了一小隊,停頓幾息後徑直往這個方向來了。
她心裡一跳,隱約浮起不好的預感,可是這座廟孤零零坐落在邊郊,她連個遮掩物都沒有。
來人越來越近,嵇令頤額頭突突地跳,咬牙想著藺清晝不是說與錫縣城門校尉透過氣,虛構一個男一女大半夜進城的記錄嗎?
她心想這宿行軍可真是趙忱臨一手養出來的,模子裡刻的都是同一種疑心病,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來檢查一遍以防遺漏。
心念急轉之下,她貼著牆鑽到佛像背後往那圓盤大的洞裡爬進去,藏進了這座空心佛像。
這處格外狹窄逼仄,若非身量纖細不得過,那些宿行軍各個人高馬大,探頭瞧一眼佛像沒有移動過,背後沒有人大概就會放棄。他們只是例行公事來這處檢查一遍,要是篤定她藏在破廟裡,來的就不是這一小隊,而是那黑壓壓一片……
她的心跳很快,睜著眼見破廟很快一點點亮起來,那隊宿行軍貼著四周成排站立,手中舉著火把再不動了。
處處都是人,可是卻再沒聲音,她正疑惑間,卻聽到了一個略顯突兀的腳步聲。
說是突兀,是因為這一群身手卓越的兵卒的腳步聲都沉穩內斂,而現在響起來的腳步聲卻滯緩沉重,還拖出一點踉蹌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