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第4/6 頁)
道:“您真是個心地純善的爺,康妃娘娘若是聽到定要感動不已了。但好在眼下娘娘懷了小皇子,殿下年歲也漸長,今後身邊多了個骨肉親情,日子便能充實快樂起來,殿下也就不用再覺著虧欠。”
楚鄎聽得詫然一滯,驀地停下腳步:“你說的是什麼小皇子?”
表情不自覺地緊張,一雙慣是柔仁的眼眸裡竟鍍上了久違的萋惶。
陸梨被他這般反應怔然,默了默,連忙把頭低下來:“誒……怕不是奴婢說錯話了!原瞧著娘娘近日總在燉湯藥,那湯裡飄著當歸黃芪地黃的味道,奴婢記著這些藥材擱一塊是安胎的,便以為……奴婢也只是隨口一說,求殿下勿要責罰!”一邊說一邊緊張得搭腕施禮。
楚鄎便曉得是自己近日喝的湯了。
硃紅宮牆下細風嚶嚶,他咬唇似掙扎了片刻。睇了眼陸梨蒼白的臉頰,見她戰兢忐忑,最後便沉沉說道:“用不著你嚇成這樣,那湯是爺喝的,用來補養身子。你初進宮怕是不曉得,在這座皇城裡,尤其是內廷,人心都隔著肚皮,牆上都長著耳朵,所有看見的聽見的都只能謹記在心裡,唯不可張嘴對人說出去。今兒這話爺只當沒聽見,但你也權當忘記,免得無端招惹來麻煩,讓人撕了你的嘴。”
他自己還是個八歲的孩童,卻對她諄諄叮嚀起宮廷的生存法則,到底是個柔軟的心性。
陸梨知他已經把話聽進去,緊忙歉然又感慨地應一聲:“是。”
跨出啟祥門便離著廢宮近了,夏日的午後清風幽幽,兩面宮牆的磚石底座上爬著青苔,無端生出滲人的陰萋味道。
楚鄎走到了門口便有些猶豫,見那矮破紅門在風中發出陰仄的響動,他的腳步便不自覺慢下來。
其實在最初楚鄒被關進去的時候,他有曾一個人偷偷跟過來瞧過。那時他五歲,雙頰尚是稚子的粉嫩,眼睛卻幾近瞎了半隻。那天的傍晚也本來還有夕陽,沒預兆卻下起了大雨,他在鍾粹宮裡寫字,忽然便聽順達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說:“完了完了,四殿下被廢了!”
“啪嗒——”終於躲不過這一天。他是惶怕的,驚得筆都抓不穩掉去了地上。急忙光腳跑出二道門檻,躲在蒼震門的小夾縫內偷偷往東筒子裡瞧。
然後便看見楚鄒耷著一件去掉所有修飾的長條子素藍袍,十五歲的俊美男兒,已經病瘦得不成樣子。那褂子在雨中晃盪著,用大黑傘遮著頭頂,只看見一個瘦削的下巴,一步步從跟前穩定地走過去。
那一天的宮廷像別樣安靜,各宮裡連說話的聲音好似都聽不見,一夜無比漫長。第二天他就去那個巷子裡看了,鹹安宮外陰悽長草,破門在裡頭上著鎖,牆內顯得異乎尋常的死寂。
那時候兩個把門的太監還沒派來,裡頭只住著楚鄒和小順子。楚鄎站在門前便想,他如果在裡頭發了瘋鬧點事,用石頭或者板凳砸出什麼動靜來也好呢,可楚鄒在裡頭靜悄悄的,一點兒活氣也沒有。
他就躲去了春花門裡面,坐在那道宮女太監們受刑的臺階下,一個人用力地擠著鼻子和眼睛哭。是不敢哭出聲音來的,把脖子和肩膀忍得一嗦一嗦,心裡頭無邊孤惶,恨楚鄒又奇怪地可憐他。希望他能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可他偏不肯容自己與父皇接受錦秀,偏要做出那麼多不可說的亂七八糟晦事。四哥怎麼就那麼讓人不省心。
把眼睛抹得像兩顆桃子,晃盪了半天才敢回鍾粹宮。那時候的錦秀還未封妃,還沒搬進承乾宮裡,而父皇在那段時間也似極為痛苦,整夜整夜地和她折騰著動靜。錦秀的雙頰不抹胭脂都紅潤,楚鄎怕她會懷孕。
錦秀拉他問他眼睛怎麼了?
他撒謊說被蜜蜂咬了。
錦秀憐惜地上下把他一打量,後來便將他小小的身板兒擁進了懷裡,彷彿他是她世界裡的唯一。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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